第199節

    晃著晃著,忽然就想起來一件事,頓時睡意全消,“甄偵。”
    “嗯?”坐在他對面正在閉目假寐的秀逸男子睜開眼來。
    甦日暮遲疑了一下,“晉安鏢局總鏢頭薛義保死了,這件事你知道嗎?”
    甄偵眸光輕動,“知道。”
    “他是怎麼死的?”甦日暮問。
    甄偵多看了他兩眼,只見他的神情還是一如既往的漫不經心,仿佛不過隨口提起這個話題,他答道︰“按前兩天薛總鏢頭葬禮上武林盟主沙肖天的說法,是這位總鏢頭的兒子薛天在牢里自殺、妻子抑郁而終,一連兩個噩耗讓他心力交瘁,神志不清,才會突發心疾,恰巧屋里有些動靜,他杯弓蛇影,不幸猝死。”
    “實際上呢?”甦日暮嘴角溢出一抹冷笑。
    “實際上啊……”甄偵也沒問他為什麼問這個,只道︰“實際上薛義保是被嚇死的,至于是怎麼死的,我倒是不清楚了。”巨門目前還沒得到新的消息。
    甦日暮點點頭,看來甄偵知道的也不比阜遠舟那邊多多少。
    甄偵狀似有意無意地問︰“你很關心薛義保?”
    甦日暮撇撇嘴,“送他兒子進牢房的是小爺,小爺當然得關心關心。”這句話說得動听,他眼里卻深藏著一絲入骨的快意。
    甄偵若有所思,“需要我幫你留意著?”之前薛義保死的時候他正在忙文試的事,所以才沒及時告訴甦日暮。
    “隨你了。”甦日暮無所謂一般道,換了話題,看向他,“你背上是不是有個刺青?”
    甄偵似笑非笑,“你想看?”
    “有什麼好看的?”甦日暮不屑地啐了他一口。
    甄偵聳肩,“你現在想看也看不到,它只會在體溫升高的時候才會出現。”
    甦日暮摸摸下巴,“那要是人死了,是不是就再也看不到了?”
    甄偵被他問得一愣,想了想,“似乎是吧,我沒試過,以前也沒听說誰死了還能再見到這刺青的,我回頭找人問問。”
    “哦。”甦日暮應了一聲,陷入沉思之中。
    馬車在安靜的氛圍里轉過了一個街角。
    甄偵卻忽然道︰“你對三爺說了什麼?”
    甦日暮的眼楮睜大了一些,似是一下子沒反應過來,稍後了片刻才道︰“子諍既然說你是自家人,就不介意你叫他子諍的。”
    甄偵愣了愣,隨即道︰“都說寧王重情重義,果然不假。”
    聞言,甦日暮白了他一眼,“那又怎麼樣?你要是敢叫他做些兩肋插刀的事情,我掐死你!”
    “那若是他插我兩刀呢?”甄偵似笑非笑。
    “幫忙補多兩刀!”甦日暮齜牙道。
    甄偵挑眉,“這麼薄情寡義?”
    甦日暮偏過臉去,咕噥道︰“子諍對我來說很重要,比我的命還重要……”微頓,“這句話永遠有效。”
    若不是阜遠舟,他當年就沒辦法在白道的圍剿中活下來,若不是阜遠舟,他撐不過甦家滅門後的那段慘烈歲月,若不是阜遠舟,他根本活不到現在。
    相依為命相濡以沫的年歲太過刻骨,無論是他之于阜遠舟還是阜遠舟之于他,都有著凌駕于愛情親情友情之上的感情——即使他們心中已經各有所愛之人。
    甄偵看著他瘦削的側臉,撲閃了一下睫羽,淡然道︰“我知道。”
    甦日暮不知為何有點不忍,轉回頭來看他低垂的眉眼,囁嚅了幾下唇,才咬牙小聲道︰“……讓你排第二了行不行……!”
    甄偵笑了,“這麼不甘願?”
    甦日暮惱羞成怒,“你愛排不排!”
    甄偵這才慢吞吞道︰“我當然要排,不過,這也掩蓋不住你轉移話題的事實。”
    甦日暮憤憤——這話題都繞多遠了,這家伙怎麼還記得!?
    甄偵望著他,“你和三爺說了什麼?總覺得他的樣子不太對勁。”
    甦日暮冷哼,“你應該去問皇帝跟子諍說了什麼,讓他這個二十四孝弟弟離家出走!”
    甄偵盯著他,目不轉楮。
    甦日暮自暴自棄道︰“我就讓他別跟皇帝攪合了,你不給啊!?”
    甄偵拖長了音,“當然——給了。”
    甦日暮卻是又不滿了,“你憑什麼給啊?!我家子諍有錢有才有貌出得廳堂進得廚房暖得睡房,難道配不上那勞什子無情無義的皇帝嗎?!”
    甄偵︰“……黑臉紅臉你都唱了,你叫我說什麼?”
    甦日暮絲毫不覺得自己無理取鬧,哼了一聲,“你說什麼有什麼用,得子諍說了才有用啊!”
    “那就是了,”甄偵無奈地道,“你干著急有何用處?說那種話,不就亂了他的心嗎?”甦日暮對阜遠舟的影響不可能不足掛齒。
    甦日暮聞言,撇著嘴一副忿忿不平的模樣,好半晌才喪氣般低下頭喃喃道︰“我知道子諍那麼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以前他做什麼我都不太理他,反正總讓他操心的是我……他有喜歡的人我比誰都高興,可是他怎麼偏偏就喜歡皇帝?”微頓,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尾音像是長長的嘆息,“他過得好苦,我難受……”
    甄偵看了他許久,冷不丁道︰“那你有沒有想過帶他走?”
    ……
    第一百九十三章 不妥
    連晉打听到永寧王現在的位置,和宮清帶著孫真來到甄府的時候,阜遠舟正在院子里練些簡單的劍招。
    听到林伯的通報,他當下覺得奇怪得緊,不過還是收了劍,往前廳去了。
    去到才發現和連晉一起來的還有一個年輕男子和一個小孩,阜遠舟更是費解于他的來意。
    “三爺。”連晉也看到了他,起身行禮。
    宮清也應聲望過來,“殿下……”
    阜遠舟抬手止住他們的動作,“出宮在外,就不必多禮了。”目光不由自主地掃了掃那個不停偷偷地看著自己的小男孩,他不過四五歲的模樣,梳著兩個總角,一身暖黃色衫子,看起來天真爛漫,可愛非常。
    連晉趕緊介紹道︰“三爺,這是宮清的佷子孫真。”
    阜遠舟點頭表示知道,蹲下去望著孫真。
    孫真顯然也是提前被告知過來見誰的,他眼里有明顯驚喜和好奇的光芒,脆生生問道︰“你就是那個傳說中文采斐然、武功獨步武林的神才永寧王殿下?三叔說你比他還厲害!”
    愣是充作老氣橫秋的語氣逗笑了阜遠舟,他彎著眉眼道︰“雖然你說得有些夸張,不過本王的確是阜遠舟,而且,你三叔也是個極出色的人物。”
    孫真眨巴眨巴眼楮,道︰“城里的說書人說你身高八尺,相貌出眾,有皇朝第一高手和第一美男子之稱。”
    阜遠舟忍住笑聲,“那你覺得呢?”
    孫真認真道︰“你是我見過的最好看的人。”
    阜遠舟這下是真的沒忍住笑出聲了。
    他小時候生活在冷宮,後來又跟著慕容桀,宮里的從小的到大的全都吃人不吐骨頭,他真沒見過多少正常人家天真無邪的小孩子,所以覺得格外有趣。
    阜遠舟看向旁邊的兩個大人,問道︰“連元帥和宮公子就是為了這小娃娃來的?”
    宮清點了點頭,和連晉交換了一個眼色,後者抱起孫真,道︰“你們說著,我帶阿真四處走走。”
    說罷,便溜溜達達出了前廳,他和甄偵是朋友,雖然多年戌守邊疆,但他對這里還算熟悉。
    宮清便在前廳里把孫真的事情詳細說了一遍。
    听完之後,阜遠舟饒有興味地道︰“尋常人家若是有了這麼個神童,肯定是高興得很,怎麼本王見宮公子心情卻是一片煩悶呢?”
    宮清苦笑了一下︰“殿下也說那是尋常人家,現下孫叔他們走了,我也是居無定所,若阿真天資非凡,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教導他比較好。”
    “居無定所?”阜遠舟似笑非笑,“本王以為宮公子住在元帥府。”
    宮清尷尬,“殿下說笑了。”
    阜遠舟不再挪揄他,問在不遠處的甄府管家︰“林伯,借用一下這里的書房可以嗎?”巨門子規的書房自然是進不得的了,不過甄府肯定有個可以對外的書房。
    果然,林伯笑道︰“殿下客氣了,您隨時可以過去。”
    阜遠舟頷首,對宮清道︰“叫孫真跟我去一趟書房吧。”
    連晉帶著孫真就在附近溜達,估摸著時間很快就回來了,之後阜遠舟便帶著孫真進了書房,關上了門,也不知打算做什麼。
    宮清在外面等著,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
    連晉拍拍他肩膀,“你就當是找了個夫子在考阿真,緊張什麼?”
    宮清無奈道︰“那阿真真有面子,能請得動神才做夫子。”
    連晉一點也不客氣,“那是老子的面子∼”也就他才敢沒心沒肺地跑來讓阜遠舟幫忙——不過他若是知道後者為什麼住在甄府還有勇氣來的話……
    宮清鄙夷了一眼他的厚臉皮。
    兩人書房的時間並不超過半個時辰,連晉和宮清兩人拌拌嘴就過去了,不過那種憂心等待的心情還是絲毫沒有減少半分。
    所以門一開的時候兩個人就豁然站了起來,速度快得把彼此都嚇了一下,面面相覷了一眼,無奈一笑。
    那頭,阜遠舟已經牽著孫真出來了,他臉上還是一如既往那種君子溫潤的淺笑,看不出結果如何,孫真似乎有些興奮,一下子撲到宮清懷里,喊了“三叔”就沒說什麼了。
    “三爺……?”連晉有些疑惑地望向他。
    阜遠舟卻看向同樣在等候著的林伯,道︰“林伯,能帶孫小公子去吃些東西嗎?折騰了這麼久,他該餓了。”
    連晉和宮清看得出他是有什麼事單獨和他們說,于是哄了一下孫真,听話的他就跟著笑眯眯的林伯去廚房找些好吃的東西了。
    阜遠舟轉身回了書房。
    宮清和連晉跟上,一進去卻被猛地唬了一跳。
    只見里面滿地書籍橫七豎八,翻開沒翻的,地上的桌上的凳子上的,林林總總一眼望去起碼有一兩百本,全部橫尸在眼前,連晉立刻就覺得暈暈乎乎了。
    阜遠舟隨便拖過一張沒放書的椅子坐下來,臉色也不及剛才好了,反而帶著一點嚴肅的表情問道︰“孫真以前真的沒請過夫子?”
    宮清遲疑了一下,“我不常回家,不過……我沒听家里的誰說過阿真有請過夫子。”
    “你家里人呢?有沒有教過他一些什麼?”
    宮清想了想,“阿真還小,我就教他學了一下扎馬步,孫叔似乎不太希望阿真早早上私塾,所以讓家里人不用那麼著急教他東西,所以除了一些日常的東西,阿真應該沒踫過什麼。”畢竟是普通人家,犯不著和皇家貴族那樣小小年紀就應塞了一大堆東西讓他學。
    阜遠舟沉默了一會兒,臉色有些變幻莫測,看得書房里另外兩人有些心神不寧的。
    “阿真他……有什麼不妥嗎?”連晉忍不住先開口打破沉默了。
    “那就要看你們怎麼去定義這個‘不妥’了,”阜遠舟道,伸手撈起幾本書,一本一本丟到他們面前的桌子上,“記憶力理解力超乎尋常,本王也覺得有些吃驚,果然長江後浪推前浪;
    算經基本全通,本王和聞……甦日暮目前才讀到第七本,據本王所知,能全通十四本算經的人只有龍圖閣的三位老學究和端明殿的吳笏吳大學士,讓他試試經商也無妨,做大了和朝廷合作便是了,我皇兄一定無限歡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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