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節

    江亭幽的目光又往那邊的女尸上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似乎時刻在注意著什麼,“那想必陛下也知道剎魂魔教的最後一任教主慕容桀吧?”
    阜懷堯只當做沒發現他的小動作,道︰“所以?”
    “二十年多前,魔教風頭正盛,在那位行蹤飄忽的慕容教主尚未修煉邪功時,江某倒是見過他幾回,論過幾回行功動武,”江亭幽終于收回了視線,看著阜懷堯,不漏過他的一絲一毫表情,“前幾次交手尚是猶疑,不過這段時間江某反復對比寧王殿下和慕容教主的武功路數,你猜,江某得出了什麼結果?”
    阜懷堯忽然有些不太妙的預感。
    果然,江亭幽語氣詭譎道︰“皇朝第一高手的武功路數竟是和血手嬰心慕容桀的武功路數一脈相承,你說這世界是不是太過奇妙?”
    阜懷堯輕微怔住,一時覺得自己可能听錯了,“什麼?”
    “當真連你都不知道嗎?”江亭幽如是道,眼里終于透出了一絲懷念的氣息,用一種悵然的口氣道,“也對,若非這教主名號加之他不喜攙和的性格,以慕容桀的武功造詣心境當屬武林一聖,可惜最後誤入歧途,誤了終身,世人談起他都聞風喪膽,又有誰會去記得他當年驚采絕艷的武功路數呢?”
    在他用嬰兒心髒練邪功之前,武林中人幾乎沒幾個見過這個傳說中的教主,最後……可惜了。
    他話鋒又是一轉,“不過,能有神才這樣的接班人,慕容教主應該安息了才對。”
    阜懷堯微皺了皺眉,眼神冷冽,“世間武學大都相通,沒什麼好奇怪的,光憑當年印象一言概之,未免太過武斷了。”
    江亭幽挑了挑眉,“陛下不信?”
    “信或不信,真抑或假,于我而言都無甚意義,”阜懷堯留意到了府尹府捕快已經趕到,開始疏散人群維持秩序,並且在處理凶殺現場,面上都是依舊八風不動,“武功本就沒有正邪之分,善惡都在人心,遠舟學的是誰的功夫,又有什麼區別呢?”
    人心,才是這世間最恐怖的東西。
    江亭幽一愣,旋即撫掌而笑,“不愧是玉衡天子,這番氣度叫江某佩服!”
    在府尹府捕快里意外發現了巨門使令的身影,沒想到自己這一方還攙和進去的阜懷堯心里的疑竇又多了幾分,便轉移目光望向身邊的靜雅男子,“你的目標是遠舟,為什麼?”
    阜遠舟身上究竟有什麼是他想要的?
    是為了之前是說過的那個別有洞天?
    那麼他真的能確定阜遠舟身上有線索?
    但是,他說的所謂的別有洞天,又是什麼?
    阜遠舟是不是真的知道此事?
    諸多問題在阜懷堯的心里打轉。
    江亭幽眼神微動,“江某這麼做,自然有江某的道理。”
    阜懷堯淡淡道︰“也許遠舟並不是你要找的人。”
    江亭幽一時沒說話。
    阜懷堯心道這人果然是在試探他。
    江亭幽卻突然換了話題,“江湖上紫危樓赫赫有名,陛下肯定有所耳聞吧?”
    阜懷堯頓了一下,“听過。”
    “紫危樓名聲在外,樓主卻身份神秘不為人知。”江亭幽的指尖撫過扇面,“但素聞紫危樓樓主武功高絕,喜穿紫衣,相貌俊美,佩劍,善長……”眼眸微微抬起,忽然視線一頓,聲音也戛然而止。
    阜懷堯本被他的話題所吸引,見狀,不由得奇怪。
    江亭幽卻回頭沖他一笑,“看來今天是沒辦法和陛下好好聊聊了,下回再見罷。”
    話音未落,已經轉身迅速隱沒在人群里,不少圍觀百姓打扮的人也悄然跟著他退走。
    阜懷堯正覺得不解,肩膀忽然被人大力握住。
    他這回倒是不驚訝了,來人熟悉的氣息讓他松了一口氣。
    “皇兄!”來人隱含怒氣的聲音在身側壓低響起。
    阜懷堯轉過頭去,果然看到一張緊繃的俊美臉龐。
    阜遠舟簡直想要扶額,帶著他遠離尸體一些,到了一個微微安靜一點的角落,“你沒看見這里的尸體麼?怎麼還往前湊!”
    天知道他恰巧看到熟悉的白衣人站在人群里的時候是嚇得多麼嗆——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這里有多少個勢力暗中對峙,阜懷堯這般身份,若是被人察覺了,就是一個活靶子!!
    他來得晚了一步,沒有看到江亭幽,阜懷堯也不打算這會兒說這件事讓他更生氣,只解釋道︰“只是偶然路過。”
    阜遠舟眉頭打結,環視了四周一下,更怒了,“一個人?!”影衛呢?!
    阜懷堯毫無壓力出賣屬下兼好友︰“連晉跟著,不過剛才人多,我們走散了。”
    阜遠舟磨牙——連晉!
    說曹操曹操到,連晉打著阿嚏出現在二人周邊,見到人了趕緊疾走幾步走過來,後面跟著歐陽佑和齊晏紫。
    “我的爺噯!”連晉哭喪著臉,“你怎麼跑到這里來了?快把老子找斷腿了!”感情和自家親親三弟匯合了啊!
    阜遠舟一個冷眼掃過去,“護衛不力,連元帥還好意思抱怨?”
    連晉趕緊剎車退後一步,賠笑,“下官知罪!”這位殿下的眼神真可怕!
    齊晏紫的目光在場中的捕快和尸體上溜了一圈,才回頭解釋道︰“阜大哥,剛才我們找人的時候看到一個和……”頓了頓,一時不知道怎麼稱呼阜懷堯比較好,只好道︰“……和阜公子長得很像的男子,追上去才發覺認錯人了,才會耽誤了時間。”
    “認錯人了?”阜懷堯挑眉,心道這應該是江亭幽玩的把戲。
    阜遠舟也听出了不對,看向自家兄長,“皇兄,你剛才和誰在一起?”
    第二百二十三章 甦昀休
    阜懷堯見瞞不住,只好如實道︰“江亭幽剛走。”
    連晉一愣。
    糊里糊涂跟著的歐陽佑和齊晏紫不知道內情,但之前滿天下通緝的江亭幽他們還是知道的,不過二人也沒插嘴。
    而阜遠舟眼楮里則是瞬間寫滿了控訴——皇兄,叫你亂跑!!!
    阜懷堯道︰“只是踫巧。”
    一張面無表情的臉愣是叫人硬生生看出了“無辜”兩個大字,阜遠舟被秒殺,無奈地問︰“他又找上你做什麼?”
    “江亭幽似乎認識那個人,遇上我不過是意外,他說,那是剎魂魔教的的人。”阜懷堯道,手指指向場中正在被喬裝打扮的巨門使令指派人抬走的女子的尸體,目光卻不著痕跡地注意著阜遠舟。
    阜遠舟果然臉色變了一下,不過轉瞬就恢復了常色,道︰“剎魂魔教?二十年前在武林中興風作浪的大邪教?”
    若非阜懷堯足夠了解他,恐怕真的會被他鎮定的模樣騙了過去,不過此刻他也沒揭穿什麼,只是頷首,好似自己說的都是事實,“他的確是這麼說的,至于其中真假,我就不知了。”
    阜遠舟一時不語,不知在思索什麼。
    連晉則是不解,他記得江亭幽曾經對甦日暮和阜遠舟都下過一種毒,名曰一枯榮,是剎魂魔教當年獨有的毒藥,他本以為江亭幽很可能是魔教中人抑或是有牽連,不過听阜懷堯這麼說,豈不是意味著江亭幽和魔教不但沒關系,反而很可能是敵人?
    阜懷堯打斷他們的沉思,看著身側的三弟,淡淡問道︰“遠舟你怎麼也在這里?”
    阜遠舟聞言,抬起頭來吞吐了一下,才道︰“……我在這這附近看到趙衡了,便和他說了一會兒話,然後就看到兄長你了。”
    阜懷堯一愣,“趙衡?”這個人自從阜遠舟入獄之後就一直失蹤不見行跡,怎麼這會兒跑出來了?
    他下意識掃視了一遍四周,果然看到那個身形筆直的沉默男子站在不遠處為他們警戒,察覺到阜懷堯的目光,便抬了一下頭,那目光……說不出來的奇怪,不過一瞬便收了回去,恭敬地點了一下頭以示行禮。
    阜懷堯被他這種古怪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解,面上倒是沒露,只是目不轉楮地盯著他。
    那素來冷冽彌漫血腥的目光即使不帶殺意也叫人壓抑至極,趙衡生生被看出一身冷汗來。
    阜遠舟拉了一下兄長的手臂,“皇……哥,趙衡跟了我十幾年,之前因為我的命令所以逃到外地去了,現在回來了,繼續讓他跟著我好不好?”
    阜懷堯徐徐移開視線,也不追問其中細節,只道︰“隨你喜歡便是了。”趙衡對阜遠舟忠心耿耿,好比花菱福之于陳盛華,他沒什麼不放心的。
    至于趙衡對阜遠舟的特殊……與他實在沒有太大的關系,他在意的不過是阜遠舟的安危罷了。
    此時,一直沉默著臉色微帶異樣的歐陽佑冷不丁的開口了,“看”向阜遠舟道︰“這位是……姚二公子?”
    眾人都是一愣,旋即才反應過來他說的“姚”是因為阜懷堯的假名姚淮。
    不過剛才齊晏紫已經一時說漏了嘴,叫了阜遠舟一聲“阜大哥”,也稱呼阜懷堯是“阜公子”,他似乎都沒注意到。
    阜遠舟本是點了點頭,點完之後才發現了他眼楮的問題,便道了一聲︰“正是,請問你是……”
    歐陽佑遲疑了一下,“姚二公子方便借一步說話麼?”
    對方似乎有話要說,阜遠舟看向自家兄長。
    阜懷堯道︰“這是歐陽佑歐陽公子,是衛鐸舉薦進工部的人。”
    阜遠舟又看了看仇殺現場那邊的情況,確定已經差不多結束,才道︰“隨我來吧。”順便瞪了連晉一眼,示意他看顧好阜懷堯。
    歐陽佑一步不差地跟了過去。
    連晉搓搓胳膊湊到天儀帝身邊,避開一直留神著歐陽佑的情況的齊晏紫,低聲道︰“三爺受什麼刺激了?我怎麼覺得他凶殘了很多?”
    前段時間他雖是不掩飾性子張揚無比,但總體還是溫文爾雅的,除了拔劍的時候還不曾試過有這種強硬凜冽的氣場,可他現在的眼神……連晉說不好那是什麼,就是覺得挺磣人的,好像他這會兒做出什麼事都不會讓人覺得奇怪。
    阜懷堯微微苦笑,“也許……是因為我的緣故。”
    阜遠舟勢在必得,連態度也跟著轉變了過來,豈止是連晉,他自己都有些招架不住。
    ——深情是絞殺人最好的藤蔓。
    連晉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很是糾結,嘆了一口氣,“你們這兄弟倆是造了什麼孽啊!”彼此折磨得不安生,到底是何苦呢?
    阜懷堯不想再提這個話題,目光移向收拾好了現場準備離開的府尹府眾捕快那邊,道︰“叫人打探一下這場仇殺的情況,立刻。”
    另一頭。
    阜遠舟帶著那個盲眼少年來到無人的僻靜處,看了一眼在視線範圍之內的兄長之後才將注意力放在歐陽佑身上,“歐陽公子有話要對我說?”
    歐陽佑似乎一直在留心他的聲音,此時側耳听了一下,片刻之後才有些猶豫地道︰“閣下……可是甦昀休甦公子?”
    幾乎是在話音落下的同時,歐陽佑就感覺到一股濃烈的殺氣撲面而來,像是要化作利刃剜走他的血肉。
    他急忙後退一步,道︰“甦公子,晚輩並無惡意,暫且听我一言!”
    阜遠舟的手似乎不經意一般扶著瑯琊,但是近處的歐陽佑絲毫不會懷疑他拔劍的速度,阜遠舟看著他躲避的身法,眼神陰沉,“你認識甦昀休?”
    這般語氣,根本就是確認了他斬劍鬼的身份。
    但是除了剎魂魔教的幾個老人和甦日暮,頂多加個他皇兄,不該再有知道他是斬劍鬼甦昀休的人才對!何況歐陽佑這般年紀,十年前不過是個七八歲的小鬼頭而已,還是個瞎子,怎麼會認識他?
    阜遠舟回想著自己當年到底哪里出了差錯,盯著歐陽佑的眼神也越來越冷厲。
    “當年之事驚動武林,晚輩也並非有意揭露你的身份,只是有一事相求,不得已之下才貿然相認,前輩見諒。”歐陽佑無可奈何,“晚輩天生雙目失明,唯有這辨聲的功夫還算能見人。”所以從一開始听到阜遠舟的聲音,他就已經發覺出來了。
    阜遠舟皺起眉頭,“你究竟是什麼人?”听過他聲音?當年他似乎都是用口技掩飾自己的聲音。
    歐陽佑臉上浮起了一絲莊重,“晚輩師從木石聖人,乃先師最後一位關門弟子歐陽佑。”
    阜遠舟愣住了,雙眼微微睜大,似乎有些難以置信,“你再說一遍,你師父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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