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

    女眷內宅听戲撞破了四方亭之事,男賓外院飲宴之後,卻有人“巧遇”深閨小姐,行了私相授受之事。雖不如藍如瑾這樣鬧得名聲大壞,可衛太太事後親自登門送還兒子醉酒“撿到”的信物,著實給了藍家一個耳光,更別提事後衛家與藍家自此疏遠,更在裕隆二十一年的變故中順勢踩了藍家一腳。
    這樣的惱人舊事,怎能再讓其于自己眼前重演。
    張氏安排宴請男賓居心叵測,她就要牢牢控制事件的女方。
    ……
    青州城里大戶人家的風俗,每一年的三月三,家中必要請要好親朋的女眷前來相聚,今年你家,明年我家,開席唱曲熱熱鬧鬧,從上午玩樂到太陽落山,興頭好的還要持續到半夜方戀戀不舍地道別離去。
    然而這一年的三月三,開設在襄國侯府里的聚會卻早早在午飯之後就散了場,且除了侯夫人秦氏在那里陪著客人用飯之外,藍府最尊貴的老太太和實際的掌家人張氏卻沒有出席午宴。從待客之道上來說,這樣是十分失禮了。然而客人們卻也都沒說什麼,因為侯府里拿出的理由是藍老太太突然發病,張氏在侍疾。
    賓朋離去,藍府里外清淨下來。
    是真的清淨。從外院到內宅,除了有差事不能停的僕婢之外,閑雜人全都老實躲著,盡量不往主子跟前露面,平日愛串門的丫鬟婆子也都悶在屋里不再亂走。
    府里出事了,主子們發火了,這是所有奴婢的共識。
    “今日這事,你怎麼看?”
    南山居宴息處,藍老太太正襟危坐,臉色鐵青,饒是經年見慣了風浪,此時也難掩憤怒情緒。
    一干奴婢全都屏退,屋門口幾丈遠還立著守門的小丫頭。偌大房間里除了盛怒的藍老太太,只有丫鬟如意跪在地上,垂首回話。
    事情經過早已回稟完畢,相關人等該捆的捆,該警告閉嘴的警告閉嘴,暫時算是告一段落。然而藍老太太單獨留下如意問話,卻是要問不想別人听到的了。
    如意沉思了一下,才斟酌開口︰“奴婢不敢妄言,一切怕是要等賊人審問出來才能定論。”
    藍老太太卻是冷笑︰“敢做出這等事的,已經抱了必死的決心,又怎會讓你審出來,咱們藍府又不是稽辦司牢房。你只說你看到的,想到的。”
    這次如意沉思的時間更長,半晌才道︰“此事看前半段,奴婢一度以為是三姑娘算計大姑娘。但賊人喊出三姑娘名字,情勢急轉,看來卻是要陷害三姑娘,誤弄到大姑娘身上。”
    藍老太太叫如意起來,卻並不問話了,只在那里沉吟不語。
    如意屏息垂手,呼吸都放得很輕,好一會才從眼角余光瞥見老太太略微動了動身子。她抬眼望去,發現老太太也正朝她看過來。
    年近六十的老婦人臉上皺紋已經很深,經常生病的緣故,面色也不是很好,偏黃偏暗,然而一雙眼楮卻仍然有著與年齡不符的明亮。被這雙眼楮沉沉地盯著,就有很大的壓迫感。
    如意一驚︰“老太太恕罪!奴婢失言了!”
    “你不必驚慌,下去吧。”藍老太太揮了揮手,如意如蒙大赦,躬身退出,臨到門口卻又被叫住,“叫錢嬤嬤晚間來陪我說說話。現下你們不必伺候了,都下去,我一個人靜一靜。”
    “是。”恭肅應了,如意垂首退出次間門外,到了外間才敢直起身子啟簾出門。
    吉祥等在門外,听說不必進屋伺候了,就揮手叫了兩個小丫頭候在屋門口,攜了如意到耳房詢問詳情。兩人平日親厚不比旁人,如意心中也是忐忑,將事情前後全都說了出來。
    “你糊涂了!”吉祥听了她在屋中應答的幾句話,眉頭大皺,“這樣的事撞上就是禍,若不是當場有外客在,你們這些人恐怕……事後你不說遠遠避著,竟然還參與審問,還說出什麼陷害不陷害的話來,難道嫌命長嗎!”
    “會、會嗎……我只是想著給主子分憂才幫著審問那賊人……老太太問什麼,自然要知無不言……”
    吉祥苦笑︰“平日你也不是笨人,與丫頭婆子們周旋也有個計較,怎麼大事上這樣糊涂!豪門大戶要的是臉面體統,這等陰私事背地里如何且不管,一旦事發,不相干的下人們多被滅口或是打發處置掉。今日幸虧是佟家的人在場,主子們知道滅口無用,你們方能脫出來。”
    吉祥原是前任太守家的丫鬟,那太守家里姬妾眾多,陰私事不少,因此她在這些事上比如意見得多。如意本就被老太太那一眼看得心中發毛,此時听了這番言語,更是驚慌。
    “姐姐我該怎麼辦……老太太剛才似乎是生氣了……”即便平日里如何有大丫鬟體統,涉及自身生死,如意也亂了方寸。
    吉祥握住她的手,嘆口氣︰“你先別著急,老太太心善,就算要處置你們也不會太過嚴厲,何況此事牽扯人太多,未必會處置。”
    如意緩緩坐下,眉頭緊皺。
    ……
    入夜,幽玉院和往常一樣,早早關門閉戶。
    正房內柔和的光線透過窗紙,暈染了院中幽竹。新月甚淡,風過竹林,沙沙的聲音在屋內也能听到。
    每天這個時候秦氏已經快要歇下了,她身體弱,睡得早,但今夜卻沒有。藍如瑾在她這里還沒走,白日發生了那樣的事,想必藍府內許多地方的燈火都和這里一樣,將要亮至深夜。
    秦氏靠在榻上,听孫媽媽一五一十稟報所有細節,即便仍有孫媽媽不知道的事,但只是說出來的這些已讓她驚駭莫名。她一直沒有說話,只是听著,臉色越來越蒼白。
    如瑾坐在一邊,手里捧著一杯茶,茶水早就涼了。她偶爾抬起頭看看母親的表情,每看一次,都有些後悔那日說出自己落水蹊蹺的事。
    到底是她曾有過在深宮生活的經驗,讓人心驚肉跳的事見過听過不少,面對府里這些算計就多了幾分從容,然而,讓身體不好的母親知道這些,到底對不對呢?
    她是女兒,日後不可能在家中過一輩子,讓母親多接觸這些長遠來說是好的,免得以後她不在時別人欺負母親。可是,母親的身體和精神能承受麼?
    正在思量,卻听秦氏開口︰“瑾兒,你還安排了什麼人,什麼事,說給母親听听。”原來是孫媽媽已經稟告完畢。
    如瑾有些遲疑,抬頭卻對上秦氏的眼楮。臉色依舊蒼白,然而目光那樣堅定,堅定得讓如瑾無法拒絕。
    她便從派碧桃打听與東府有隙之人講起,從考量安排董婆子,到亭子里的對話行事全都和盤托出,秦氏听完默不作聲,半晌才開口︰“約束好董婆子和她一起行事的人,若有走漏,她們都不必留了。我雖不管事,處置幾個婆子的力氣還是有。”
    如瑾愕然,母親語氣中的肅殺讓她感到陌生,這還是那綿柔避世的母親麼?
    ……
    在幽玉院留宿一夜,翌日清晨,起身洗漱未完,已有丫鬟來報。
    “五姑娘在院里跪著請罪,奴婢們拉不起來。”
    “請罪?”如瑾挑眉。
    “五姑娘說昨日說錯了話,請太太和三姑娘別怪罪她。”
    正說著,果然有人聲從院子里傳進來,先還不大,後來就越發清晰了,還帶了哭腔。
    如瑾正在梳頭,秦氏也還沒換好白日的衣服,母女倆詫異對視一眼,秦氏皺眉不解,如瑾想了想,似乎有些明白,不由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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