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節

    襄國侯藍澤眉頭緊鎖,轉目看向先前請大夫的婆子︰“方才驛館先生不是給她看過,除了針傷,還說她有其他病癥沒有?”
    婆子忙道︰“大夫給品露姑娘診過脈,說姑娘身體無恙,只是外傷,大夫下去配置外敷藥去了。”
    藍澤臉色沉了下去,品露連忙哭道︰“奴婢真的腹痛難忍,想必是驛館大夫看的匆忙沒診出來。”
    “一個沒診出來,那就多看幾個,路上不方便,等到了京城有的是大夫,就一一請來給你看,倒要看看你為何腹痛!”藍澤語氣十分不好。
    藍如璇起身賠笑︰“不過一個婢子,既然有怪病就攆了她出去便好,哪里需要勞動伯父給她請大夫,她面子也未免太大了些。伯父且寬心,佷女這就帶她回去,再不讓她到跟前伺候,等去了京城安頓下來,盡快將她遣出去完事。”
    藍泯也道︰“璇兒說的是,大哥何必為一個奴才動氣,鬧了這大半日,傳出去叫人笑話。大哥想是也累了,不如早點回去歇著。”
    藍澤沉著臉不語,如瑾起身勸道︰“父親且請去歇著罷,明日還要趕路呢,您傷勢未曾好全,不要動肝火才是。”
    賀姨娘便上前輕輕扶住藍澤,軟語勸慰︰“侯爺,妾身送您回房?”
    藍澤掃視屋中眾人,默了一瞬,重重哼一聲,帶著賀姨娘走了。藍如璇頓時松了一口氣,忙忙招呼品露︰“丟人的婢子,還不跟我下去!”
    藍泯朝秦氏拱手︰“嫂子且歇著,我這就帶孩子們離開,不擾您了。”
    秦氏道︰“二弟慢走。”
    藍泯帶了藍瑯藍如璇快步出屋離去,屋里一時只剩下秦氏這房的人。先前打翻托盤的小丫鬟還瑟瑟跪在角落里,如瑾揮手叫她起來︰“去吧,沒你的事了。”
    小丫鬟磕頭說了一聲“謝姑娘開恩”,站起身飛快退了出去。丫鬟們端茶上來,藍如琦坐著抿了幾口,抬起眼楮低聲說道︰“母親,三姐姐,品露她真是自己扎自己麼,那傷口太過嚇人,自己怎會下這樣的手。”
    如瑾只道︰“所以大哥說得對,她該是腹痛難忍至極。”
    藍如琦眼楮眨了眨,沒再說話,陪坐一會就告辭離去。如瑾這才扶著母親進了內室,落座遣退了其他人,秦氏問道︰“今日的事又是你安排的?”
    如瑾抿嘴︰“母親看出來了。”
    秦氏嘆口氣︰“你又不同我說。”
    “母親,您現在可是雙身子,留著點精力照顧小家伙吧,在這些雞毛蒜皮上費什麼心思。”如瑾笑著給秦氏揉肩膀,“您只管好好養著,瑣事有我呢。”
    秦氏無法,只得由女兒做主,卻又不由想起品露手臂上斑斑點點的紅痕,皺眉嘆道︰“也真是下的去手,好好的丫頭給扎成那樣,讓她娘老子看見了得有多心疼。”
    如瑾道︰“您說的沒錯,她娘夜夜在家里哭呢,偏生品露怕極了主子不讓聲張。”
    孫媽媽端著一盞紅棗羹進來,放到秦氏跟前晾著,接口說道︰“看方才大姑娘那樣子,換了誰誰也不敢聲張,還得幫著她圓謊,不然回去還不得被她揭層皮下來。這種陰私事,侯爺哪里知道厲害,再怎麼做主也是不頂用的。”
    又道,“幸好咱們姑娘警醒,當場逼回了她們的算盤,不然品露滿口亂咬起來,不知又要牽連哪位管事媽媽,侯爺盛怒之下誰被咬誰倒霉。”
    秦氏用銀匙慢慢攪著那羹湯,才吃過飯也用不下去,只一點點攪動晾著,嘆道︰“品露也是可憐了,挨了這樣的苦不但沒處訴,還得自己認下來。”
    “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品露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孫媽媽道,“她平日幫著那邊可沒少做壞事,二太太跟前是林媽媽,大姑娘跟前就是她了,現今這個報應也是罪有應得。這回她肯定丟了差事了,大姑娘那樣狠毒的人,以後哪里還會體恤照顧她,周大林現成的例子放著呢,她要是不丟了命就是好的。”
    秦氏點頭︰“倒也是,她沒少摻和著害咱們。”
    如瑾親自替母親解了發髻,用梳子輕輕給她通頭,勸道︰“母親別為這些費神了,坐一會消了食就早點歇著,好好養身體要緊,理她們作甚。”
    孫媽媽也道︰“這次看侯爺的樣子,心里沒有不起疑的,哪會相信品露的鬼話。以後想是徹底對東頭淡了,太太正該高枕無憂養胎才是。”
    秦氏笑了笑︰“行了,不用你們勸了,我都明白。”
    如瑾放下梳子,換了齒密的牛骨桐花篦子,替母親將頭發里里外外篦順,挽成松松的垂髻。“母親明白就好,咱們安安穩穩過日子,什麼都不用愁煩憂心。”
    她蹲下身子,將頭輕輕靠在秦氏肚腹之上,低聲問︰“小家伙,你說是不是?”
    秦氏嗔著將她推開,有些窘︰“快回去收拾你自己去,別在我這里鬧了。”
    如瑾笑著起身,和母親作禮而別,帶人回了自己房間。碧桃等人伺候著她梳洗更衣,主僕幾人閑話一會也就到了就寢的時辰,丫鬟們熄滅了燭火,輕輕退出外間去了。
    如瑾獨自躺在床上,紗帳只垂了半幅,窗子開著兩扇,能看見外頭月色下蔥蘢的樹影。驛館里一切都按規制來,後院花圃也只是小小的一方,種些耐活的花卉圖個鮮亮,香氣不濃,屋中聞不見花香。所植的樹木也多以松柏為主,且都不甚高大,映在紗窗上的影子線條直硬,如瑾卻也看得津津有味。心情好的時候,看什麼都是歡喜的。
    母親的胎已經漸漸穩固了,連日車馬勞頓也沒有受到什麼影響,如瑾打心眼里高興。自從重生以來,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眼看著不少人不少事漸漸偏離的原來路徑,安心躲過陷阱之余她其實是擔憂多于欣喜的,概因兩個最無辜的人被牽扯進來,佟秋雁和凌慎之,讓她對于未來有了朦朧的畏懼,生怕再牽連到別人。
    然而母親腹中的小生命一天天成長著,讓如瑾又漸漸拾起了面對未知的勇氣,讓她知道,未來還是可以期盼的。
    沒有人會知道,前世秦氏的這一胎其實在月余之後就失掉了,就像現今的小彭氏一樣。那時候,雖然父親從京城歸家的時候晚些,但母親也是在父親到家後沒多久有了身孕,只是,很快失去了。
    如瑾記得清楚,當時董姨娘曾摻雜其中暗暗推波助瀾,也像現今她摻和小彭氏的事情一樣,站在角落里,冷不丁就說出一兩句讓人多心的話。只是如今世易時移,她摻和的習慣依舊,可惜被她摻和的人,卻不在是母親了。父母之間雖是仍有嫌隙,但終究不像以前那樣,隨便被人挑撥一兩句就能冷戰許多天,像董姨娘這樣的人再也不會明里影響父母之間的關系。
    如瑾想著前世,越發對現今的境況感到欣喜。事情在漸漸變好,雖然仍有許多阻礙和隱患,但母女兩人的路卻是越走越平坦了。只要一直走下去,如瑾想,未來的日子只會更好罷。
    她閉上眼楮,很快就睡著了。
    然而另一個房間里的藍澤卻是久久不能入睡,屋中燈火熄了好久之後,他還瞪著眼楮看頭頂承塵。
    賀姨娘今夜留在了他身邊,陪侍在側,知道他不曾睡著,默默的躺了一會,輕輕問道︰“侯爺怎麼還不睡,明日還要趕路呢,您得早些休息才好。”
    藍澤不言聲,賀姨娘又道︰“您可是為方才的事情生氣?依妾身看您不必操心了,她懲治自己屋里的丫鬟,您做伯父的也不好開口教訓,畢竟不是自家孩兒,且由她去罷。”
    藍澤這才有了反應,“怎麼,你也覺得是璇丫頭做的?”
    “侯爺,誰也不是傻子,怎會看不出來,只是顧著大家顏面不說破罷了。她們主僕對了說辭,誰還真和她們較真去。”
    藍澤就又沉默,半晌嘆了一口氣︰“璇丫頭往日看著好好的,穩重懂事之處比我這幾個孩子都強,誰曾想……是這樣的性子。”
    賀姨娘聲音有些哽咽,也是嘆氣道︰“何止是她,東府二太太往日里不也是和氣親熱的人,要不是驛館大夫偶然發現了端倪,誰會知道那衣服的玄機。”說著說著,情不自禁垂了淚,吸著鼻子默默哭泣,“妾身跟了侯爺這麼久,心心念念地想給侯爺添個一兒半女的,原來全都是痴心妄想……听說,用久了麝香,以後懷孕也是難了,妾身真是……您說她們怎就有這樣的黑心呢!這不是害您斷……”
    話說到這里賀姨娘止住了口,藍澤哪有不知道後半句的,不由的心里煩亂,習慣性擰起了眉頭。
    “他們許是不知道罷。”藍澤嘴里這樣說著,可語氣中深深的不確定,誰都能听出他心中的懷疑。
    賀姨娘泣道︰“妾身听底下婆子們說過,那料子是好,但原本是沒有香氣的,是二太太特意送去鋪子里染了香。”
    藍澤一驚︰“哪個婆子說的,真有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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