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節

    楊三刀轉目看崔吉,顯然是做不了主的。崔吉點頭道︰“我明白了。”
    說完,竟是直接轉身走了出去,依舊和來時一樣無聲無息。楊三刀匆匆跟上,只朝如瑾抱了抱拳。
    如瑾坐在原處,眉頭慢慢蹙起。賊人來的古怪,這兩位救人的也是古怪,她和他們說出疑惑之處是冒了風險的。世間之事波譎雲詭處頗多,她在宮里的時候深有體會,對你好的不一定是好人,看似是壞人的卻不一定是敵人。然而她不得不冒這個風險,父親那里不可靠,外間處理成什麼樣子還不得而知,她這里對外間事所知太少,想要保全家族豈是容易的。助力少到幾乎沒有,她不得不憑著直覺賭一賭,賭這兩個人沒有惡意,能透些消息給她。
    然而崔吉轉頭走掉又是何意,他明明是听懂了她的話的,也明明知道一些事。如瑾苦思卻不得其解,直到寒芳進來提醒,才慢慢起身走出了值房。
    到了晚間,听說藍澤那里已經上表給朝廷,陳述被晉王余孽殺入家門之事。如瑾去探望老太太,听見父親正在那里跟祖母敘述,頗有眉飛色舞之態,渾然已經忘了白日是如何被人追得抱頭鼠竄。
    “……都是賊人害了無為觀的道士,冒充喬裝進來的。您請道士作法的事情,兒子竊以為不妥當,但和賊人無關,您也不必自責,總之皇上已經下旨嚴懲不貸,連帶著兵馬司的人都吃了排頭,還賞了咱們許多東西以作寬慰壓驚之意。”
    如瑾請了安坐下,藍澤依然滔滔不絕的說著︰“此番也算是因禍得福,上頭派了兵馬司許多人在附近巡查,又有披甲軍士在周圍護佑著,我們家算是高枕無憂了。皇上還令咱們早日搬到晉王府去住,以免再出這樣的事情,顧念著兒子有病,家人短缺,晉王府那邊已經派了宮里的人去整飭,收拾好就能搬過去。”
    老太太自從午間之後一直躺在床上,精神不太好,听見藍澤在那里說了半日,最終她只道︰“這就好。”
    藍澤見母親精神實在不濟,也就住了口。如瑾卻听得忐忑,怎地因了這一事,皇上還親自派人去整治晉王舊宅了,她本想著因了父親的病拖上一拖,若是皇帝親自關懷此事,恐怕不是生病和算命就能拖住的。
    到了晚間就寢的時候,如瑾思量著事情不能入眠,隨手翻開床邊書冊,卻發現書里又夾了一張紙。
    “無虞,且由他,顧好自己便是。”
    簡短幾個字,依舊是中秋那次一樣的筆跡,如瑾驚訝萬分。這樣的口吻,到底是誰在和她對話?中秋時是一首賞月的詩,而這次分明就是知道白日的事情,又是這樣悄無聲息的放在她的床邊卷冊里,雖然從字面看來對方並無惡意,但這樣時時被人以這樣的方式接近,怎樣都覺得心里不安。
    如瑾坐起來,將紙在燈上燒了。
    焦糊的氣味彌漫著,一片片烏黑的灰屑落在桌上,如瑾輕輕吹口氣,全都散落了。
    “顧好自己便是”,這樣親近輕松的口吻,好像是摯友對談似的,來的這樣莫名其妙,然而不知怎地,如瑾從白日起一直懸著的心竟漸漸落了下來,似乎有些踏實。
    她不禁心中苦笑,難道是實在無人可以商討,無有依靠了,才對這樣奇怪且有些危險的紙箋生出踏實的念頭來?她趕緊打消了心中雜念,定住心神,仔細思量起日間事情,以及這突如其來的紙條背後到底有何目的。
    ……
    長平王府,外院書房。
    這一夜,屋里依舊沒有燈火亮著,只有檐下的羊角燈籠散著暈黃的光,在風里輕輕的飄著。站在書房院子里,能隱隱听見內宅里傳出的絲竹聲。七皇子長平王素好歌舞飲宴,經常一夜玩樂到天亮,大家都習慣了。如果某一天內宅里沒了絲竹聲,人們反而會覺得奇怪。而坐在書房里攬卷讀書,那更是不可能發生在長平王身上的事情。
    然而,這個夜里,書房中卻是有人的。
    屏風之後的暗間里,光線昏暗得幾乎不能視物,唯有屋檐下羊角燈籠的光線隔窗透進來,又經了屏風一道阻擋,到了這里,就是極其可憐的,微弱到可以忽略的暗光。
    一人盤膝坐在榻上,長發不曾挽起,松松披在腦後,玄色衣袍和昏暗的房間幾乎融為一體。地上站著一人,跪著一人。站著的是賀蘭,正用極其細微的聲音稟報著。
    “……無為觀的觀主以前是杜尚書家攆出去的僕役,還是在杜尚書未入仕的時候,如今很少有人知道此事。”
    榻上長平王淡淡道︰“既然你能查出來,別人未必查不出來。”
    “王爺說得是,只是時候早晚的差別而已。”
    長平王道︰“杜暉在戶部位置上坐的時間太久了,早有人在打他的主意,這次用襄國侯借力倒是巧妙。”
    賀蘭又稟告說︰“活著的道士交到刑部衙門去,未待審問已經重傷而亡,因此衙門里是什麼都沒問出來的,因為行凶時幾人喊叫的言語,已經定了是晉王的余黨報復。”
    “又是晉王余黨,左一次報復,右一次報復,晉王一個窩在家里整日琢磨賺錢的藩王,哪有這麼多的余黨出來攪事。”長平王語氣微冷,指著地上跪著那人道,“關亭,你說。”
    地上跪著的關亭磕了一個頭︰“回稟王爺,那邊兄弟問的清楚,是都察院御史張寒的安排。”
    賀蘭問︰“能確定麼?”
    “能,審問的兄弟自有手段,沒有問不出的口供,小的敢以性命擔保。”
    賀蘭道︰“王爺,張寒此人家中產業在晉州那邊,與晉王是有買賣來往的,晉王一倒,他家產業受挫,懷恨襄國侯也在情理之中。”
    “張寒這個名字似乎以前听過。”
    賀蘭記性十分好,當即說道︰“去年曾經上折子彈劾過禮部尚書段騫,那時候段尚書還是侍郎,張寒彈劾他在家衣冠不整,身為禮部重臣卻不以身作則,當時鬧得尷尬,從此段尚書與之結怨,伸手壓著張寒在都察院的前程,連番兩次考績都只給了中等。”
    “杜暉,張寒,段騫。”長平王念著幾人名字思慮一會,“去查查張寒和段騫的關系,本王料著沒有這麼簡單。”
    “王爺難道是懷疑段尚書?”
    長平王言道︰“一個小小的御史,做幾句驚人之語博個虛名罷了,是最會見風使舵最沒膽子的人,偶爾幾個膽大的不過是讀死書的愣頭青,何敢為了家中產業冒殺侯爵。”
    賀蘭立時明白過來,接口道︰“……何況此時還隱隱指向杜尚書。段尚書在禮部順風順水,想更進一步的心思怕是不淺,他又是王首輔一派的,與杜尚書有隙……奴才明白,奴才這就去查。”
    長平王揮手,賀蘭下去了。卻不是從書房正門走,而是在後牆邊繞了一下,不知怎地就從屋中消失了。
    地上跪著的關亭一直沒動,直至賀蘭出去,他的頭垂得更低。
    長平王說道︰“腿可酸了?”
    關亭低聲︰“習武之人,這麼一會不至于腿酸。”
    “可知本王為何讓你跪。”
    “屬下知道。”
    “說來听听。”
    關亭俯首下去︰“是屬下下頭的兄弟辦事不力,傷了王爺叮囑要保的人。”
    長平王沒做聲,關亭等了一會,不見上頭答言,額頭微有細汗透出,想了一想又說道︰“是屬下用人不當,屬下甘願領罰。”
    長平王終于搖了搖頭︰“你做的並沒有錯,只是少做了一些事。你將手下身手最好的派出去,這是對的,但是你忘了交待他怎麼做事。”
    關亭叩首︰“願听王爺訓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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