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5節

    “給,送你了。”落了最後一筆,女子滿意地喟嘆,朝書上一吹氣,瞬間,那本該再等些時候干涸的墨漬,轉瞬便干透。
    “給我的?”薛賢禮不解。
    他瞪著一雙牛眼,在女子笑著點頭時,局促地將手往身上拍了拍,確定沒有髒污了,這才雙手接過。
    美人給的東西,一定要好好地接著。
    更何況,這美人通身氣派,瞧過去就不似尋常人。
    “好了,十八年後我會再來尋你,還望那時,你莫要讓我失望才對。”
    “走吧。”她說完,右手手掌對準左手掌心,輕輕拍了拍,只听一聲脆響後,轎子重新往前走。
    只是這一次的情況,和來時相逢時不一樣了。
    轎子所過之處,地上生了花,秋風一吹,有香風陣陣吹來,迷得人陶醉,如入仙境一般,珠簾叮叮脆脆的踫響,轎子里的女子重新撐起了下巴,手肘靠著轎子窗,眼角的余光瞥了眼轎子外頭那挑著生絲的凡夫。
    她輕笑了下,眼里有幾分趣味。
    十八年後,她能得到七色錦吧。
    還是,這人初心不變,繼續養著那孩子?
    不,毋庸置疑,她一定能得到。
    從她落筆那一刻,她心中就有了答案,凡人,誰能經受得住富貴的考驗?
    ……
    黃泥路上,薛賢禮瞪大了眼楮。
    轎子所過之處有花兒盛開的異相,還不待他揉眼楮,嘀咕是不是累了眼花了,只見那轎子騰空而起,空中有花瓣落下,陣陣仙樂起,轉瞬的功夫,火紅鎏金的轎子便遠了。
    然而,女子的聲音卻還能傳來,清晰可見。
    “莫要讓我失望哦,十八年後,七色錦好了,我便派人來取。”
    “假的吧!”薛賢禮拍了下自己的臉,會痛!
    既然會痛,那便不是發夢。
    下一刻,他的眼楮亮了亮,不是夢的話,那便是他真的遇到了仙子?這般大排場,這仙子的身家不平凡啊!
    “七色錦?對對,仙子說了七色錦,是這個東西嗎?”薛賢禮急急朝手中多出的冊子瞧去。
    翻開一看,扉頁畫著兩只的蠶蛾,潔白如瑩玉,畫工著實了得,好像是活著的一樣,細盯著它們瞧,這蠶蛾好像振了振翅膀,就連蛾翼上的幾個小點都能瞧清楚。
    “乖乖,不愧是仙子,這畫工當真是了得,瞧著就像是活的一樣,多瞧幾眼,它們就要飛出來了。”
    薛賢禮呵呵笑著,還嘀嘀咕咕地逗著自己貼身藏著的孩子。
    “是不是呀,小阿寧,仙子是不是畫得特別好?”
    “對嘍,伯伯決定了,你就叫小阿寧,我以前常听老人們說了,相逢就是緣分,我今兒撿著你了,這就是緣分,剛才的落日那麼好看,瞧了心里寧靜得很,你呀,以後就叫做小阿寧。”
    “……小阿寧,薛寧,不錯,不錯,這名字好听,你說好不好?喜歡吧?”
    笑著說話時,逗夠了孩子,薛賢禮又翻開了一頁。
    只見遠處的山巒里,只剩半指長的日頭好像忙累了一樣,它半分不遮掩了,一下就躍到了山的另一頭,去躲懶偷閑了。
    光一下便黯淡了下去。
    薛賢禮眯了眯眼,將書上的字念出,“七情蠶食七情,貪、嗔、痴、愛、恨、惡、欲,人以七情精心灌之,能得七色錦……”
    這是什麼?
    薛賢禮有些不解,翻看的速度快了一些。
    最後,他翻到了最後一頁,愣了愣,看了看書,目光又落在了懷中抱著的,以自己體溫溫暖著的小嬰孩身上。
    小嬰孩得了溫暖,舒適了,瞧著人了,好似心中知道感恩一般,咯咯咯地笑了起來。
    她是那樣的小,天真又稚氣,身子骨軟軟又小小,然而,那一雙眼楮很明亮。
    眸光水潤潤,帶著全然的親近和依賴,將瞧她的人的倒影全然裝下。
    薛寧,這小嬰孩叫薛寧。
    生身的爹娘丟了她,可她也幸運,又有人在荒郊野外撿了她,給了她名字……
    然而,風乍起,蕭瑟索然又帶著涼意,遠處山巒的霞光黯淡了去,這一片天色將黑未黑,恰是逢魔時刻。
    一切——
    就又變了。
    ……
    薛家桑蠶莊。
    氣機散去,潘睜開了眼楮,心中悵然極了。
    是鈺靈仙子。
    給了薛賢禮七情蠶邪法的是鈺靈,要是沒有她橫插一手,薛寧不會遭受這一趟的罪。
    書本扉頁上的不是畫,是陷入休眠的七情蛾,以秘法化入體內,食此人七情,在這中間,因它算是蠶類的蠱,蠱為萬蟲之王,因此,它能夠影響著周圍的蠶。
    所以,薛寧養在了薛家的這些年,薛家的蠶吐絲極好,且蠶種的存活率極高,一年累積一年,薛賢禮心知肚明,他養再多的蠶都賠不了!
    這些年,薛家是愈發的富貴了。
    人心是欲壑,溝壑難填。
    薛家夫婦自然是真心待薛寧的。那一份愛女的心是真,七情蠶能分辨這真心,情不真,它不食!
    可他們想要更大的富貴也是真。
    是以,最後才有了那極惡、極誅心的法子,誘著顏恆親手害了薛寧,如此,為這七情蠶灌下了七情中的惡和恨,至此,七情困頓亡魂,成了蠶蛾的養料。
    只待蠶種吐出,薛寧便會神魂消散,尸骨成一張干枯的皮囊,再無半分價值。
    潘看著薛賢禮,又看了看一旁的丁惠娘,不能理解他們。
    “你們怎麼忍心?她是你們親手養大的孩子。”甚至、甚至那份愛意竟然是真的。
    衙役要帶著人走,丁惠娘急得不行。
    她不想進牢房,女子入牢房,不說性命,名聲也折了大半,她一個安安分分的婦道人家,府城里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怎麼能進牢房?
    “我、我……佑兒救娘,佑兒救救娘。”丁惠娘朝著薛佑允求救,拼命地搖頭。
    “娘也是被你爹瞞著了,他說、他說阿寧是他的骨肉,你又對阿寧生了情,這是孽,罪孽!我們薛家不能出這樣的事兒,阿娘是為了你,這才舍了阿寧的。”
    她又急又淒惶,拉著薛佑允時,拼命地去拍打往這邊走來的衙役,喊著她不去府衙,絕對不去府衙,她也是被薛賢禮欺騙了,這才舍了薛寧。
    是,她是也有了自己私心!
    哪個人喜歡養著丈夫在外頭的孩子?誰都不是聖人,女人家依靠著夫君,又操持著家里,外頭沒有討生計的地方,她更是心眼小極了!
    家,就是她的戰場!
    薛寧抱回來的時候,她就有懷疑過了,只是薛寧生得好,實在是好,半分瞧不出來薛賢禮的模樣,她這才稍稍安了心。
    哪里想到,後來又得了這話,她只覺得被騙這麼些年,心中恨極惡極,只略略想了想,便應下了。
    薛寧不能留。
    她也是後來才知道事情的緣由,是為了富貴,為了和仙家搭上路!後來,更是幫著一道瞞著薛佑允,掘了薛寧的墳,將人葬在了院子里,將這榮華富貴擱在眼皮子底下看著。
    “娘!”薛佑允痛苦極了。
    “啊啊啊!”最後,他抓撓了下發,竟然抱著腦袋往屋子里跑去了,大門一栓,自閉了。
    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如今府衙來人了,叫他如何救!
    “佑允!”丁惠娘又氣又心寒,“你沒良心,你沒良心!”
    薛佑允靠著門跌坐而下,臉上淌下了淚。
    不,他只是沒用罷了。
    從頭到尾的沒用!
    ……
    這一處鬧成了一團,不過有眾多衙役在,總能將人拘回。
    到時自然有律法懲戒。
    潘提著燈,和玉鏡府君準備離開。
    她要帶著薛寧去西山那一處葬地,山勢流水沖刷,去了血煞的同時也去了這晦氣,只等斗轉星移,歲月變遷,薛寧便能重新清醒,那時,才是真正快活自在的日子。
    臨走之前,潘又回了頭,對上薛賢禮的眼楮,認真道。
    “我方才瞧了你的記憶,在城外民康古道上,你遇到的那個仙子,我認得她。她確實是七星宮的鈺靈仙子,出身不凡,生平尤愛排戲,給你的那一本冊子便是她所寫。”
    薛賢禮的眼楮亮了亮。
    對對,他是在那個地方瞧到仙子的!
    這人、這人真瞧到了自己的記憶。
    這一下,薛賢禮對潘更多了敬畏。
    不過不要緊……仙子會救他,仙子會救他!
    他還能為仙子養蠶種,這一次,他會吸取教訓,做得更好更貼心,一定能成功!
    仙子救他,救他……他是有用的!
    還不待薛賢禮的心情攀到高峰,隨著潘的話落,砰的一下,那顆滿懷期許的心又摔到了地上,瞬間摔成了稀巴爛。
    “不過,你別等她了,沒用!”潘誠懇,話語真極了。
    “她作惡太多,已經去投胎了,這會兒是泥菩薩過江,自己都保不住自己了。你指望著她,就跟守著公雞等下蛋一樣,白搭!”
    “唔,再過些年,她也要唱一出戲,街頭丐婆覓真心的戲,都她自己寫的,說起來,那一出戲比你這出戲更精彩。”
    “那是後來排的,大概是時間的淬煉,筆力就更精湛了吧。”潘總結了一句。
    寫文章嘛,一定要有些進步才對。
    “啥!”薛賢禮傻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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