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離校門口不遠，中午人來人往，圍觀視線流動，已經能听到許多竊竊私語。
孟雨被霍瓊霎拽著胳膊，拽上車。
對方的行為像綁架，孟雨既害怕，又心虛，不敢反抗。霍瓊霎把她塞到後排，轉身去了副駕。
男人把車子掉頭，向另一個方向開去。
他降下一半車窗，讓空氣流通。孟雨把自己固定在位置里，一身冷汗。她正襟危坐。
頭皮尖銳的抽痛，不知道是霍瓊霎把她拽疼了，還是因為緊張與不安，大腦超負荷運轉。
車內暫時沒有聲音。
這個男人從後視鏡看她，孟雨和他對視，他將後排車窗也降下一點，風吹進來，讓孟雨勉強輕松了一點。
這個男人是誰？
他看向自己的目光，和霍瓊霎截然不同。如果說霍瓊霎是一種想要弄死自己的眼神，這個男人的眼神就溫和太多了——很微妙，包含著一層審視，以及居高臨下的打量。
這讓孟雨稍微松了口氣。
如果和霍瓊霎單獨在一起，發生什麼都有可能。
但他們要帶她去哪？
男人點上煙，把手搭在窗外。霍瓊霎說︰“給我來根。”
他遞煙給她，霍瓊霎深吸了幾口。這兩人的抽煙姿勢和關老師很像。但他們給孟雨的壓迫感非常強，在這個封閉的空間內，她異常緊張，心亂如麻。
“平靜點了麼。”男人問。
“沒有。”霍瓊霎道。
“就這麼生氣啊？”他笑了下。
接著，他伸手過去，摸了摸霍瓊霎的頭發。而在瞬間，霍瓊霎似乎就沉默下去，安靜下去，男人從她頭發，移動到她的臉，很慢地撫摸一下。
孟雨吃驚，不可思議地眨了眨眼楮。
“……小花哥哥。”霍瓊霎低聲道，“為什麼會這樣。”
哥哥？
這是她哥哥？
但他們長得一點都不像啊。
“說實話，我也很吃驚。一開始我以為你在開玩笑。我很難想象他會有這個行為。”
“……”霍瓊霎看著他，“你干嘛一直笑？”
“我笑一下都不行了？”
“你很幸災樂禍？”
“有點吧。”男人說完，立刻又道，“但當我看見這個小姑娘的時候，我稍微有點理解了。”
霍瓊霎看了孟雨一眼，孟雨立刻移開目光。
但霍瓊霎似乎暫時不想搭理她。霍瓊霎咬著煙，眉頭緊皺，自言自語似的︰“難道是因為那兩個月麼。”
“嗯？”
“去年跟他回去的時候，開始兩個月，我動不動做噩夢，情緒非常差，然後和他打架，把他搞一身血，他那個時候，雖然沒說——但是我們兩個都特別崩潰。”
霍瓊霎沒有避諱她。
孟雨心里咯 一下。
去年的兩個月？孟雨記得非常清楚，那天晚上關老師回應了她，並給她打電話，告訴自己，他“生不如死”。即使他沒有明說，沒有展開來講，但他不經意間流露出的疲憊與痛苦的神態，無法瞞過她的眼楮。只是孟雨故意不去打探他的私事。
他和自己的幾次見面，他身上總是帶著傷口，指甲抓痕，牙印，嘴唇始終是被咬破的狀態。孟雨知道這是霍瓊霎咬的，但她並不清楚這其中的原因。
孟雨能夠肯定，霍瓊霎現在所說，一定是“那兩個月”。
她看見在開車的男人沉默了，臉上的笑容消失，沉默半晌。氣氛在瞬間變得冷硬。霍瓊霎低聲問︰“你呢？你怎麼樣？”
男人很簡單地道︰“不怎麼樣。”
“你當時在做什麼？”
“從早到晚工作。”
“沒了？”
男人不答。
霍瓊霎欲言又止，臉色難看，忽然她似乎哽咽了一下，孟雨不可思議，以為看錯了。就听見霍瓊霎又叫了一聲“小花哥哥”。
“小花哥哥，你有沒有想——”
“有。”對方打斷她，“一會再說這個吧。”
霍瓊霎明顯愣了下，她不說話了。而她一直在看這個男人，那是一種很復雜的目光，近似凝視。這目光似曾相識。他們二人沉浸在一個難以言說的氣氛里，從上車到現在，仿佛將孟雨拋之腦後。
但他們不搭理她，也是一件好事。孟雨仔細觀察著霍瓊霎的表情和眼神，她覺得，這個目光似曾相識，像在哪里見過。這是種既像迷戀，又有些責怪的眼神。
在哪里見過？
迷戀，痴迷。
忽然，孟雨倒吸了一口氣。
這個眼神，不就是她看向關老師的眼神嗎？
但現在，霍瓊霎看的是這個陌生男人。
他們兩人是什麼關系？
孟雨很聰明。她逐漸冷靜下來，開始仔細揣摩他們兩人之間的對話，她的目光在霍瓊霎和這個男人之間流動，想著想著，她被自己的假設嚇了一跳。她神情反復變化，綠燈跳轉紅燈，車子停下，這個男人回過頭，看她。
“小姑娘。”他忽然道，“問你一個問題。”
“……什麼？”
孟雨與他對視，呼吸急促。這種男人難得一見，但不是簡單的長相問題，而是氣場問題。包括這車。她現在才發現自己坐在一輛百萬豪車上，後知後覺，一開始完全沒心情注意這個。
“你不用這麼緊張，她不會對你怎麼樣。”
“……”
孟雨下意識去看霍瓊霎，霍瓊霎根本沒在看她，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你和他什麼時候開始的。”男人問。
“……”
“我估計就在去年那個月吧。”他自顧自道，“你主動的？”
孟雨沉默，眼神顫抖了一下。
“嗯，明白了。”男人笑了笑，“被你趕上好時候了。”
“什麼意思？”
男人沒解釋，“天時地利人和啊。你可能不太清楚我們是什麼身份，我猜測他也不會如實告訴你。”
車子慢慢啟動，風也灌進來。
“今天你見到他老婆了，說說看，現在什麼心情？”男人從後視鏡看她，“你可以和我說實話。你放心，有我在，她不會對你有出格行為。”
“……”孟雨盯著他，“你保證？”
“我保證。”
這個男人的語氣很認真。
孟雨深吸一口氣︰“……我覺得很害怕。”
“嗯，怕就對了。我見過不少介入別人家庭的女孩子，無論過程怎麼樣，結局無一例外，都不會太好。並且這是一種對你自身非常嚴重的消耗行為。你跟他在一起，應該不怎麼開心吧。”
“是的，很痛苦。”
“你想不想知道為什麼。”
孟雨抓著膝蓋，“也許我知道為什麼。”
“但你被他睡服了？”他開門見山。
他太直白了，孟雨嚇了一跳，霍瓊霎猛地抬頭，瞪著他。
“別這麼看我。”他對霍瓊霎道，“他們睡的次數不會少的。他被你逼得受不了，發泄不了，他肯定需要一個通道去解決這個問題。這個女孩子在他最虛弱的時候趁虛而入，你覺得他能忍多久？別自欺欺人，你真的相信他對你說他們只是在周末出門吃個飯？”
“……”霍瓊霎默不作聲。
他重新看向孟雨，孟雨咬了咬牙，“……是，你說的對。他睡了我很多次，我把第一次給他了。”她也顧不得了，反正事情已經到這個份上，已經開誠布公，被對方找上門，再如何隱瞞、裝死也只是將結果拖延一段時間而已，不如直接破罐子破摔。
孟雨不敢去看霍瓊霎，她甚至已經能听到霍瓊霎急促起來的呼吸。男人伸手過去，再次摸她頭發，“別激動，先等我和這女孩子說完。”
霍瓊霎勉強“嗯”了聲，在不斷深呼吸。
孟雨胸口跳得很快。她很怕下車的時候，被霍瓊霎扇幾個巴掌。但這個男人仿佛洞悉了她的想法︰“我說過了，有我在，她不會對你怎麼樣。她其實也不會對你怎麼樣，這實際上是我們內部的問題。現在我問你，你被他睡服了，那麼之後呢，你打算一直和他這麼糾纏？”
“我不知道怎麼辦。”
“你有辦法啊。”他笑了笑，“和他斷掉不就好了。”
“……我做不到。”
“他老婆都在你面前，你說，你做不到？”
孟雨啞口無言。她內心有一個非常瘋狂、大膽的想法，但這個想法能否實現，是一個未知數。然而，她很確定自己的某個猜想是正確的。她的腦子轉得飛快，生怕自己有任何一個遺漏的細節。
她看著眼前的男人，回憶他一開始看向自己的眼神，那種微妙的目光……包括他此刻頗為輕松、甚至顯得愉悅的神情。孟雨鼓起勇氣，說道︰“雖然我不認識你，也不知道你是誰，但是，你和霍小姐關系匪淺吧？她看著你的眼神，我很熟悉，而且我知道這個眼神的含義。”
男人露出一個驚訝的神色，笑了一下，抽了口煙，示意她繼續說。
“先生。”孟雨深吸一口氣，“你是不是喜歡她？”
車子已經停下，停在某棟玻璃建築樓下的地下停車場。
車內沉默了一會，他沒有立刻回答這個問題。地下無比安靜。他看著霍瓊霎逐漸濕潤起來的眼楮，對孟雨道︰“其實，以我的身份，我應該和你講道理，應該勸勸你，讓你回去讀書，大好青春不要浪費在這種事情上。但是現在我沒這個心情。”
他說著就笑起來，“你知道麼。你想做小參，你需要很強大的抗壓能力。如果今天是霍瓊霎單獨來找你，你下場會很慘。她挺沖動的，你應該知道這個。”
“……”孟雨將頭低下去，“我知道，但你應該不只是想說這些吧。”
“剩下的話之後再說。”
他下車，霍瓊霎也下車，孟雨別無他法，跟著他們走。
地下很昏暗，一切都很安靜。暗流涌動。
孟雨低著頭，默默跟上。
“恨他麼？”解雨臣忽然問。
“恨有什麼用，我們扯平了。”霍瓊霎說。
他伸手過去，摟住她肩膀，霍瓊霎顫抖一下，忽然反手抱住他，她眼眶潮濕，面色蒼白，抬頭就想去親他。他們的嘴唇剛貼在一起，解雨臣就扯開她，“先上去吧，等會好好親你。”
“……我好難過。”
“別哭，別哭。昨天就哭一晚上了，還哭啊。”他嘆氣。
霍瓊霎被他摟在懷里。她不說話。
孟雨在他們身後，當然看見這震撼人心的一幕，她愣了一會，也沒覺得多吃驚。
看來不僅自己是小參，這個男人也是小參——但顯然，對方比自己高了不知道多少個段位，這麼游刃有余、胸有成竹的做派，仿佛他才是霍瓊霎的老公一樣。
和他相比，自己不知道嫩了多少。難怪他在車里和她說，做小參要有強大的抗壓能力。這是經驗之談？
這個男人剛剛還說，有他在，霍瓊霎不會動她。孟雨這下是真放心了，以她推斷的原因，結合現在眼前的一幕，霍瓊霎應該沒有心情再來搭理她。她同樣听見了他們的對話，孟雨現在希望這個男人趕緊去親霍瓊霎，他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只要能吸引霍瓊霎的注意力。
孟雨是真的害怕她，霍瓊霎剛剛拽自己頭發的力氣太大了，甚至頭發都被扯掉了好幾根。頭皮依然隱隱作痛。她從沒和人打過架，也沒有打架的概念——這簡直是電視劇里才會發生的情節。如果霍瓊霎想打她，她是沒有任何還手之力的。
還好現在有這個男人在她身邊。
他們走進電梯，霍瓊霎被解雨臣摟在懷里。孟雨在角落，用余光偷看他們。
她見過關老師和霍瓊霎在一起時的場景，他們夫妻的確有一種特殊的親密感。但很明顯，霍瓊霎和這個男人更般配，兩人都很漂亮，這個男人男生女相，絕對能用漂亮來形容。
她不敢明目張膽看他們，但他們旁若無人，或者說，他們不介意讓她看見。這讓孟雨產生一個疑惑。
他們究竟要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