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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爐鼎

    鳥兒啁啾,雲霧裊裊升起,少女銀鈴似的笑聲清脆地傳出來,像一首永遠不會老去的詩。
    “……謝謝師兄,這東西在黑市上搶手得很呢,一小顆能換五千金……”
    笑語聲漸漸迫近,少女口氣嬌嗔,听得愈發清晰︰“師兄休要耍賴,明明前兒親口答應我的……”
    腳步聲一頓,轉瞬間少女換了副口吻︰“好重的血腥味兒!師兄你聞到沒有?”
    隨即,一把低沉的聲音道︰“向東三十步,小心有詐。”
    阿花身上帶傷,是被生生痛醒的。睜開眼楮時,一把雪亮尖刀抵在腹間,眼前是少女生動鮮煥面容︰“你是誰?為什麼闖進來?”
    刀鋒寒意凜冽,阿花費力掙扎一二,只覺天旋地轉,眼前一陣陣發黑。她心中連聲叫苦,勉強賠笑道︰“抱歉,我無意擅闖。你我無冤無仇,還請放了我吧。”
    頃刻間禁制泛起白光,阿花痛得啞聲哀嚎,拼命掙扎,將束縛手腳的玄鐵鏈子掙得嘩嘩作響。
    “一只妖,學得和人一般。”那個低沉的聲音響起,一個紅衣少年從陰影里轉出,“才幾百年道行,人形居然都化全了。這麼標致的皮相,卻也稀奇。”
    他好整以暇打量阿花一眼,對少女揮揮手︰“動手。”
    少女舉刀要刺,阿花忍痛大叫︰“慢著慢著別殺我!你們是誰,這里是什麼地方?好歹讓我死得明白!”
    少女置若罔聞。阿花起初還哀聲哭嚎,捱至第十刀時聲氣兒就漸漸弱了,猩紅虎血滴滴答答,地上積了好大一灘。
    少女瞥她一眼,尖刀插回腰間︰“這妖生受了我二十刀還不斷氣,算是有些本事。不若師兄收它作爐鼎,待到修為盡廢,再殺不遲。”
    五毒宗正殿兩扇大門被一劍劈開,上千年烏金木粉身碎骨——掌教真人心疼得直咂嘴,這麼大塊上好木料,如今再難尋了。
    肇事者身姿俊逸,氣度高華,一身白衣踏在遍地碎木磚石中,白綾遮目亦不折半分風姿。他反手收劍入鞘,面對匆匆趕來的掌教真人和諸位長老,從容不迫地深施一禮。
    “諸位道友、前輩,在下魯莽了。”
    掌教真人很是肉痛,自從焚香谷混元秘境不知被哪個不長眼的毛賊搗毀之後,五毒宗就失卻了偌大一個賺錢的門路。須知混元秘境乃是仙門弟子煉就法器的必經之地,從前他們守在秘境門口,沿途兜售秘籍法寶符篆傷藥之類,經年累月收入蔚為可觀。如今混元秘境不復存在,仙門弟子紛紛改尋他處,焚香谷連個賣肉包子的都沒了——他還挺愛吃肉包子的呢。
    人家一把劍不由分說打上門,他少不得清清嗓子,做出個威嚴樣子來。
    林寂眉宇間尚有病氣,身形消瘦得厲害,不等眾人開口,便從指間拈出一張血紅符篆,微微喘息著道︰“吾妻上月為賊人所擄,今日忽于此間現有形跡。還請真人通融,容在下入谷尋人。”
    掌教真人眼角抽了抽,敢情從山門下一路打將上來,就為了個跑丟了的老婆。他無意議論旁人家務事,只得耐心道︰“不知貴夫人年歲幾何,是甚形貌?我們幫忙也便當些。”
    林寂卻說不必,“她身上有我特制法器,只憑此符便可尋到。”說罷再次施禮,“在下一時情急,顧不得層層通傳便闖了進來。還請真人行個方便,在下尋著人後,自當加倍補償。”
    掌教真人默默地嘆了口氣,暗道你小子嘴上客客氣氣,動手倒是半點不顧忌。年輕人鶼鰈情深,于情于理,他沒有不應允的道理。他正要開口,腳下土地猛然間劇烈搖撼起來,隨後便是一聲雄渾吼嘯,如洪鐘大呂,響徹雲霄,久久不絕。
    待到眾人回過神來,殿中早已不見林寂蹤影。
    痛,渾身都痛。
    阿花赤身裸體,遍身血污,怔怔地跪在紅衣少年倒地不起的身體前,雙手止不住地顫抖。
    她殺人了。
    昨夜她拼死逃出魔域,一路跌跌撞撞迷失方向。天明時分被這對師兄妹撿到,好巧不巧又被抓了起來。
    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阿花叫苦不迭。仙門妖族勢同水火,他們干的本就是屠妖差事,再度落入囹圄,只能算她倒霉。可是殺她不成,還要逼她做爐鼎與人交合,真真奇恥大辱。
    阿花胸膛劇烈起伏,眯起金黃虎瞳看著他,一動不動。紅衣少年低聲咒罵幾句,挑起她的下巴審視半晌,咬牙道︰“哪里來的小妖,偏生得一副好皮囊。”
    新傷迭舊傷痛成一處,阿花掙著喉嚨,擠出幾個氣若游絲的字來︰“別……逼我……”
    紅衣少年不怒反笑,拇指狎昵地流連過她的眉眼臉頰,停在蒼白干裂的嘴唇上。
    “半死不活,又能怎麼樣。”他唇邊笑意嘲弄,手指卻溫柔撥開她鬢邊散落的頭發,“乖乖听話,我就對你好一點。”
    阿花躲也不躲,眸光冷寒地打量他,直望得他心中發毛,低頭拉扯身上滿是血漬的衣裳。
    她啞著嗓子問︰“你叫什麼名字?”
    紅衣少年一怔,鬼使神差應聲道︰“我姓薛,叫薛恕。”
    他說罷,自己也覺得奇怪。不過一只微賤小妖而已,憑什麼她問什麼,自己就答什麼。
    “阿恕。”她輕聲道,“今日我若是死了,有幾句話勞煩帶給你師妹。”
    薛恕听說他師妹,便抬頭道︰“是什麼?”
    阿花吃力地道︰“你師妹二十刀殺不死我,是因為她虧欠訓練,腕力不足。刀尖入肉,準頭總是偏移半寸。還有你——”
    她喘了一口氣,繼續道︰“以活物為爐鼎,行采補之術,本是淫邪之法,非是順應乾坤陰陽平衡之道。現下師門不罰,日後總有你吃虧的時候,須得認真修習,不可懈怠。你師妹年紀尚小,你要以身作則,做她的表率。”
    薛恕臉色幾度變幻,最終狠狠地道︰“卑賤小妖,休想巧言令色,毀我道心!”
    阿花卻是一派平和︰“也好,殺了我,彼此干淨。”
    薛恕越發氣惱︰“想死,偏不給你痛快!”說罷欺身壓下,用力吻住她蒼白干燥的唇瓣。
    他氣勢洶洶,帶著少年人特有的倔強和青澀。她不肯就範,他便一手捏開下頜逼她張嘴。舌尖撬開齒關,舌肉灌在她口中,蠻橫強硬地翻攪碾磨。
    她口中有淺淡血腥氣,他不在乎,反而愈發吻得動情熱烈。卑賤妖魔企圖蠱惑人心,他偏偏要她知曉,究竟是誰說話作數。
    一滴淚砸痛手背,薛恕氣喘吁吁地放開她。仔細看時,小妖雙目通紅,竟是在哭。
    “哭什麼?”他心煩意亂,不耐煩地撈起衣袖給她擦臉,“你以為假惺惺拋幾滴淚珠,我就能放過你?”
    阿花痛恨交加,雙手發狠掙動,竟將玄鐵鏈生生掙斷。她一扯斷束縛,隨即翻身化做斑斕猛虎,咆哮著撞出門外,誓死闖出重圍。
    她這一番動靜不小,連帶著觸動不少機關。薛恕心中一驚,顧不上理清緣由,便腳步如飛地追了上去。
    阿花回頭見他窮追不舍,只當又要抓她回去。情急之下反手打出一小團妖焰——她無意害人,只想將他推遠一些。不料方才被她引動的獵妖機關中,恰有一支長臂弩機。薛恕倒飛出去,正撞上背後破空而來的箭尖。
    阿花周身血脈寸寸冰冷下去,直到林寂將她摟在懷里,她還僵著一雙眼楮,定定看向身前的虛空。
    “我殺人了。”她木著嘴唇說,“他身上全是血不動了……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有想殺他……我不知道,不知道後面有箭……”
    所幸林寂火速趕來,及時護住薛恕心脈。阿花卻滿身傷痕,胸腹創口鮮血淋灕,林寂不準旁人踫她,自己一點點摸索著清洗上藥,心痛得險些支撐不住。
    “沒事,沒事了。”他只敢輕輕抱她,唯恐稍稍用力就會害她傷口崩裂,“我救了他,他不會死。寶貝好好的回來了,寶貝沒有殺人……不害怕啊,我來了就沒事了……”
    阿花像個嚇呆的孩子。林寂又親又哄撫慰好一陣,她才回過魂,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大哭過後是大睡,大睡之後就是大病。
    阿花發高熱,身上燙得像塊火炭,喂水也吐,喂藥也吐。骨頭一踫就疼,挨不得床板,窩在蘭濯懷里小聲地哭。
    蘭濯急得團團轉,只好含一口湯藥,嘴對嘴哺給她,喂幾口就捋著後背順氣。雖說麻煩些,終歸是喂了進去。林寂打上五毒宗那日,他遠赴北海求藥,分身乏術。等到他風塵僕僕趕回來看見她的那一刻,幾乎痛得喘不過氣。
    從前的小老虎靈動、豐腴、鮮活。如今臉色慘白,雙頰凹陷,身上滿是青紫淤痕,胸口和肚子血肉模糊。所幸她是妖體,好生將養幾日,待傷口愈合,又能活蹦亂跳。
    林寂攜了季青梧,一劍砸開五毒宗的大門。
    “二百戒鞭,一鞭不少。”她沉著臉對林寂道,“我在戒律堂親自看著罰的,打得皮開肉綻,保管比阿花姐姐只重不輕。薛恕重傷臥床,暫且擱置,等他養好傷再罰。”
    “很好。”林寂贊許地拍拍她的肩膀,“等薛恕能下地了,有勞你再跑一趟。冤有頭債有主,總要算清楚。”
    這只是明面上的。一個月後,薛恕剛剛挨完二百戒鞭,五毒宗所有房舍屋頂一夜之間不翼而飛,當晚紛紛揚揚地下起鵝毛大雪,真個是天為被地為席。弟子們吸著鼻涕下山尋泥瓦匠,硬是一個都找不到。
    掌教真人氣得從頭把他們臭罵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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