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有嗎？”郁逐顏的眼楮空洞的盯著前方，臉上寫滿了迷茫，就仿佛自己什麼也不知道一樣。
可是，郁逐顏越是表現得這般正常，塞繆爾心中就越是懷疑︰“你的眼楮是怎麼回事？”
面對塞繆爾質問，郁逐顏只能低下頭，小聲說道︰“我也不知道。”
“顏顏還想騙我嗎？”塞繆爾將郁逐顏一把拉進自己的懷里，“你的眼楮明明看不見了，但是檢查結果卻是正常的，像這種無法用科學來解釋的東西，顏顏想必之前早就知道了，不然的話，也不會遲遲不肯去醫院檢查。”
塞繆爾的一番話，讓郁逐顏徹底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有時候他真的很希望塞繆爾能夠沒有這麼細心。
郁逐顏的沉默不語讓塞繆爾意識到這件事情非同小可，上一次面對這種情況，還是郁逐顏為了救首都星上的人，獨自前往首都星尋找里奇曼。
一想到當時發生的場景，那股即將永遠失去郁逐顏的感覺瞬間又冒了出來，塞繆爾的心也不由得開始恐慌起來︰“顏顏，我們是伴侶，是愛人，你還有什麼話不能和我說的？”
塞繆爾急切的聲音在郁逐顏的耳畔響起，郁逐顏張了張嘴，像是想說些什麼，可他最終還是選擇了沉默。
兩個人就這樣僵持著，過了半晌，郁逐顏才伸出手，慢慢撫上塞繆爾的臉頰道︰“塞繆爾，可以不要問這個問題嗎？”
“不可以。”塞繆爾毫不猶豫道，“如果顏顏不告訴我的話，我就去找里奇曼，他和顏顏來自同一個世界，我想他應該知道顏顏身上發生了什麼。”
塞繆爾的話讓郁逐顏一瞬間慌了神，自從得知自己將要永遠離開塞繆爾後，郁逐顏的內心陷入了深深的絕望當中，他自己已經足夠痛苦了，他不想讓塞繆爾也承受這些。
他只想在接下來的時間內，留給塞繆爾足夠多的快樂回憶。
可是，事到如今，一切都瞞不住了，塞繆爾已經意識到了他身上存在的問題。
想到這里，郁逐顏痛苦的閉上了雙眼︰“塞繆爾，如果我告訴你，我快死了，你會怎麼辦？”
听到死這個字，塞繆爾的心髒就仿佛被針刺一般，發出密密麻麻的疼痛，他立刻捂住郁逐顏的嘴︰“顏顏，不要亂說話。”
“我沒有亂說話。”郁逐顏將塞繆爾放在他唇邊的手拿了下來，慢慢道，“因為我並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我在這個世界的壽命只有一年，如今也只剩下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了。我的視力消失也是因為這個原因，並且在接下來的時間段里，我的其他感官會一個接著一個的消失。”
郁逐顏的話一字一句敲進塞繆爾的腦海，使得他的大腦一片空白。
塞繆爾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追問到最後，得到的竟然是這樣一個答案。
明明前不久他才剛向郁逐顏求完婚，他們的婚禮還沒來得及舉行。
而郁逐顏卻要永遠的離開他了。
這讓塞繆爾怎麼能夠接受？
“顏顏，你是在和我開玩笑，對不對？”塞繆爾緊緊抱著郁逐顏，像是生怕他會離開一樣，“你只是生病了。”
郁逐顏靜靜的靠在塞繆爾的懷里，並沒有回答。
他很清楚，有些東西一旦攤開說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里，塞繆爾一直在想辦法帶郁逐顏去各大醫院里進行檢查，可是，檢查出的結果，無一例外全都是郁逐顏的身體很健康，並沒有任何問題。
看著手里的報告，塞繆爾陷入了深深的絕望當中，他好像根本無法阻止郁逐顏的離去。
只有每天晚上，當他將郁逐緊緊抱在懷里時，感受著對方身上傳來的體溫，塞繆爾才能勉強獲得一絲安心。
然而即便如此，也就只能緩解一點，塞繆爾依然會經常在半夜驚醒。每次醒來，他總要去看一看郁逐顏，只有確認對方在自己身邊後，他才能接著入睡。
有的時候，為了不錯過和郁逐顏相處的時間，塞繆爾甚至能熬一整個晚上，只為能夠將他的面容刻在腦海里。
塞繆爾的所作所為，郁逐顏又何嘗感受不到呢？
他很想勸塞繆爾不要這樣，但是塞繆爾每一次都只是口頭上答應的很好。
而郁逐顏又完全喪失了視力，就連觸覺也在一點點變得模糊，根本感覺不到塞繆爾到底有沒有好好睡覺。
兩個人就這樣在感情中為彼此互相憂慮著。
然而，就在某天下午，塞繆爾正陪著郁逐顏在花園里曬太陽的時候，卻意外收到了巴頓發來的消息。
巴頓告訴塞繆爾，里奇曼讓自己幫他帶一句話，而這句話則是︰“想知道讓郁逐顏活下去的辦法嗎？”
巴頓將里奇曼的原話發給塞繆爾後，順便還進行了吐槽︰“郁逐顏明明好好的，里奇曼這是被關久了，瘋了嗎？”
可是，對于巴頓的吐槽，塞繆爾根本無心搭理，此時他的關注重點全都放在了該如何讓郁逐顏活下去的方法上。
里奇曼的出現讓塞繆爾恍然間意識到，這段時間他都忙著陪在郁逐顏的身邊了，根本無暇顧及里奇曼這個穿書者的存在。
明明他和郁逐顏來自同一個世界，為什麼他還活著，並且還擁有不死之身？
這個問題讓塞繆爾絕望的心中陡然生出了一絲希望，收到消息後的當天晚上，在哄郁逐顏睡下後，塞繆爾就馬不停蹄的趕去了關押里奇曼的監獄。
等到塞繆爾再次從監獄里出來後，他的眼神變得更加深邃了，就仿佛寒潭一般，只要看一眼就能讓人感受到徹骨的寒意。
有什麼東西似乎在此刻悄然發生了變化。
另一邊，郁逐顏睡的很不好，因為擔心塞繆爾會熬夜，郁逐顏總會在睡夢中醒來數次。
醒來以後，他會去摸一摸塞繆爾在不在自己的身旁，以往每次他伸出手時，總能觸踫到溫熱的肌膚，然而這一次，郁逐顏卻摸了個空。
郁逐顏下意識喊了一聲塞繆爾的名字，並無任何回答。
郁逐顏還以為塞繆爾這是去上廁所了，就躺在床上又等了一會兒，可是等了好久，他還是沒有察覺到塞繆爾的存在。
這顯然不正常。
郁逐顏當即就從床上坐了起來。
塞繆爾回到家後，剛一打開臥室的燈，就看到郁逐顏正穿著睡衣坐在床邊。
听到開燈的聲音後，郁逐顏便知道是塞繆爾回來了︰“你去哪里了？”
郁逐顏問完這句話後，過了好久，都沒有等到塞繆爾的回答，耳畔只有輕微的腳步聲響起。
這讓郁逐顏的內心產生了一絲恐慌︰“塞繆爾？”
可是，塞繆爾仍舊沒有回答。
隨著耳邊的腳步聲越來越清晰，郁逐顏正準備伸出手去觸摸來人。
然而，還沒等他的指尖真正觸踫到塞繆爾，一股帶著淡淡血腥氣息的冷香忽然傳來。
這是里奇曼血液的味道。
郁逐顏沒想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下一秒他的下巴就被一只骨節分明的手強行抬了起來，緊接著塞繆爾忽然吻了上來。
和以往飽含感情的吻不同，這一次的吻更像是在泄憤。
郁逐顏想要推開塞繆爾，但是塞繆爾卻伸出手死死禁錮著他，不給他一絲一毫逃離的機會，郁逐顏只能被迫承受這一切。
過了不知多久，塞繆爾才終于放過了他。
郁逐顏小口小口的喘著氣，直至心跳稍微平復下來後，他才擔憂的問道︰“塞繆爾，你這是怎麼了？”
听著郁逐顏關切的詢問，塞繆爾非但沒有感受到一絲一毫溫暖，反而覺得自己的心髒仿佛被浸泡在了冰水里一般，徹骨的寒意一陣陣襲來。
他的愛人是那麼的善良，那麼的容易心軟，但是對他卻如此殘忍。
他明知道自己最在乎的人是他，可他卻偏偏不在乎自己的安危。
之前為了救首都星上的人，郁逐顏選擇了拋下他一個人。
現在當死亡即將到來時，郁逐顏依然選擇了拋下他。
可是郁逐顏的心里明明知道讓自己活下去的辦法，但他卻一次也沒有提到過。
如果不是里奇曼聯系了他，直到郁逐顏徹底死去，塞繆爾依舊會被蒙在鼓里。
他原以為，愛人的離去是一件不可抗拒的事情，現在看來，只是對方不願意留下來罷了。
想到這里，塞繆爾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了。他徑直走上前，捏住郁逐顏的下巴，將他的頭抬了起來，厲聲質問道︰“郁逐顏，你的心怎麼可以這麼狠？”
塞繆爾很少用郁逐顏的名字來喊他，還是以這樣一種冰冷的語氣。
結合起剛才聞到的香味，郁逐顏的心髒瞬間墜落到了谷底。他知道，他一直以來小心翼翼隱藏的秘密終于瞞不住了。
“是里奇曼告訴你的嗎？”
“是啊。”塞繆爾的聲音中透著一股憤恨，他在說這句話的時候，一直緊緊盯著郁逐顏臉，仿佛要將他生吞活剝了一般，“如果不是他告訴我，你到底還要瞞我瞞到什麼時候？”
盡管早就預料到了，當塞繆爾得知真相會變成這樣，然而當這一天真的到來的時候，郁逐顏才發現，自己根本沒有做好應對這一切的準備。
辯解的話來到嘴邊，又被郁逐顏吞了下去，最終只留下一句︰“對不起。”
“對不起？我不需要你說對不起，你已經對我說了很多遍了。”塞繆爾冷笑一聲，將郁逐顏從床上拉了起來，將他扣在自己的懷里，貼著他的耳畔咬牙切齒道，“有的時候，我甚至都在懷疑，你是不是根本不愛我？”
被自己最愛的人懷疑自己是否愛他，這對郁逐顏來說，無疑是傷他最深的事。
郁逐顏的眼淚一下子就流了出來︰“塞繆爾，我當然愛你。”
看著郁逐顏臉頰上的淚水，塞繆爾的眸光閃爍了一下，到底還是沒有說出太狠心的話，他將唇瓣貼到郁逐顏的耳邊，慢慢勸說道︰“那你就為了我活下來好不好？”
活下來這三個字對于郁逐顏來說，是一個無比沉重的詞，如果他活下來的話，就注定要用其他人的性命去彌補。
如果他真的這麼做了，那他和里奇曼又有什麼區別？
想到這里，痛苦的感覺再一次彌漫上郁逐顏的心頭，郁逐顏只能哭著道︰“塞繆爾，求求你不要逼我好不好？我不想殺人。”
塞繆爾靜靜的注視著郁逐顏布滿淚痕的臉龐，他很清楚自己的愛人過不了心里的那個坎，但是，他必須逼迫郁逐顏這麼做，不然的話，他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郁逐顏永遠離開。
慶幸的是，早在回來的路上，塞繆爾就已經想好了對策。
他將郁逐顏抱在懷里，放低聲音哄道︰“顏顏，你不要給自己那麼重的心里負擔好不好？這個世界上並不是所有人都是好人，我們可以去殺那些十惡不赦的壞人，就比如死刑犯之類的，反正他們都是要死的。”
塞繆爾的話讓郁逐顏漸漸停止了哭泣，但這並沒有打消他心中的痛苦，他問塞繆爾道︰“如果所有死刑犯都被殺光了，卻還不夠彌補我所需要的壽命，那該怎麼辦？”
“還可以殺那些傷害過你的人。”塞繆爾道，“我有一個名單，專門記錄了那些對你抱有惡意的人，就比如上次里奇曼單獨約你見面時，有不少人希望用你一個人的死，來換取其他人的存活。我覺得這些人該死。”
“別這樣，塞繆爾。”郁逐顏直接打斷了他。
塞繆爾不可置信的看向郁逐顏︰“顏顏，他們都這樣對你了，難道他們不可惡嗎？”
“他們當然可惡。”郁逐顏握住塞繆爾的手道，“但是塞繆爾，有一句話叫罪不至死。他們罵我，我可以用同樣的方法罵回去，甚至還可以讓別人幫我罵回去，但這些方法里，絕不包括將他們隨隨便便殺死。塞繆爾，求求你千萬不要這樣想，你這樣讓我感到害怕。”
郁逐顏接二連三的拒絕讓塞繆爾的心徹底冷了︰“說來說去，你還是不願意為了我活下來，是嗎？”
郁逐顏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郁逐顏的沉默讓塞繆爾知道了他的答案，他自嘲般的笑了笑。
笑聲中參雜著難以掩蓋的悲傷。
郁逐顏听到聲音，心都揪了起來，他想伸手去觸摸塞繆爾的臉頰，但是塞繆爾避開了他的觸踫，將他從懷里推開了。
忽然失去了懷抱讓郁逐顏一時有些無措，他下意識喊了一聲塞繆爾的名字。
可是回應他的，卻是有塞繆爾冷冰冰的話語︰“郁逐顏，我恨你。我恨你的善良，我恨你的心軟，但我更恨的是，你對別人都那麼好，唯獨對我卻如此殘忍，殘忍到甘願讓我一個人去承受日後永無止境的痛苦……我真希望自己從未遇見過你。”
無數個恨構成了塞繆爾的這段話，郁逐顏徹底愣在原地，他沒有想到，原來塞繆爾的心里竟是這樣的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