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節

    “範道長是怎麼認識老慕容王的?”金折桂問。
    “貧道去塞外采摘草藥——”
    噗嗤一聲,金折桂捧腹大笑,範康哪里像是痴迷草藥,去塞外采藥的人!
    “魁星,休得無禮!”金將晚斥道。
    範康卻不以為然,玉破禪又問︰“範神仙為什麼去塞外?”
    “去見故人。”範康見采藥一說無人相信,只能換了說法。
    “故人是郁觀音?”金折桂問。
    “小前輩。”梁松心思細密一些,見提起郁觀音,範康臉上就悵惘兩分,似乎是被揭了傷疤一般。
    金折桂抱著手臂,再問︰“範神仙為什麼去塞外?”
    眾人見她糾結與這問題不放,或有同情範康的,或有覺得金折桂小題大做的,紛紛勸她“小前輩,莫問了,定是听說郁貴妃死了,範神仙去見一見。”
    “破八,你問他為何去塞外。”金折桂抱著手臂沖玉破禪呶呶嘴。
    “範神仙,你為何去塞外?”玉破禪應聲蟲一般地問範康。
    範康眼眶一熱,道聲“慚愧”,借著抹淚偷偷去看金折桂,卻見她還是待笑不笑地看他。
    “最煩有人借著裝深情干壞事了,範神仙有話就照實了說,不然,我們就不管你了。”金折桂不耐煩道。
    “魁星!”金將晚見金折桂出了家門,就把長幼尊卑都忘了,趕緊沖範康拱手,“範神仙,小女無禮。況且,此事關系到朝廷與鮮卑眾部落,當回京之後,再從長計議。”
    範康拱了拱手,見自己一番做戲,已經叫眾人對他對郁觀音舊情難忘篤信不疑,唯有金折桂不搭理他,于是收了淒涼神色,堆笑道︰“貧道哪里叫小前輩看出破綻了?”
    “哼,範神仙若是對郁觀音一往情深,那寧王把郁觀音送給了太上皇,太上皇又把她送給拓跋王。你怎麼對太上皇、寧王一點都不憎恨?破八,要是我被人送給拓跋王,你要怎樣?”
    “我會殺了送你的人,然後殺進拓跋部落將小前輩救出來。”玉破禪道。
    撇去“小前輩”三個有些煞風景的字眼,這一句話深得金折桂的心,金折桂心想玉破禪對她那麼好,她若不跟他好,豈不是暴殄天物,糟蹋了老天爺的良苦用心?待要弄出一個含情脈脈的感激眼神給玉破禪,卻礙于身高,眼神傳遞不上去。
    眾人因金折桂的話看出破綻,便紛紛去看範康。
    範康卻覺金折桂拿她和玉破禪跟他與郁觀音比較,不由地多看金折桂一眼,心道這小丫頭開竅了?坦然地笑道︰“實不相瞞,貧道昔日去塞外,是受郁觀音相請。她……”看了遠處的慕容猛士們一眼,思量一番,還是開了口,“她搶下拓跋部落想要收買朝廷命官的百萬黃金,又知曉老慕容王在兒子教唆下對她存了猜忌之心,于是有意挑唆慕容部落大王子、二王子造反,搶在老慕容王猜忌她之前,先假裝自裁詐死。如此老慕容王對她心懷愧疚,自是對她深信不疑。貧道也由此,能夠借口南山留在慕容部落不安全,將他接出來。原本貧道答應郁觀音、老慕容王要等南山大了送他回去,如今看來等不及了,”若回去,太上皇、皇帝怎會不拿南山當質子,“倒不如去尋一尋郁觀音,她有金子,自然會招兵買馬。咱們只去尋她就是。若尋到她,她必以黃金萬兩酬謝諸位。”
    “胡鬧!”金將晚道。
    “……不愧是師父。”真小人,虛虛實實,料想皇帝、太上皇也以為範康是對郁觀音有情才撫養南山……玉入禪心中感慨萬千,只覺得範康果然深不可測,自己比他差得遠了。
    “範神仙是鏢師,郁觀音認識你……她是江湖中人?”金折桂問。
    範康道︰“她是我師妹。”
    “武藝了得?騎術怎樣?”金折桂又問。
    “自然也是了得的。”範康回憶起師門,不由地感慨萬千。
    玉破禪等回頭看向慕容猛士們,心想郁觀音把各部落都玩弄在股掌之上了,她深藏不露,有意裝作弱不禁風,再去學騎馬,慕容部落的人自然以為她堅忍不拔,還會感動她入鄉隨俗,不似其他漢女扭扭捏捏;她搶了拓跋部落的黃金、生下的兒子又得老慕容王金口玉言繼承王位,還被一群慕容部落的猛士奉若神明……怎麼瞧,都跟範康一樣,不是個善茬。
    “胡鬧胡鬧,管她有多少黃金,咱們且回京去。”金將晚唯恐金折桂跟著起哄,將她抓在手上,“玉小哥,你也趕緊回家吧。南山……”到底父子相稱許久,心存不舍, “以郁觀音的機智,她若招兵買馬、萬事俱備,自然會給範神仙送信,向朝廷求援。都不許起哄,待我跟慕容猛士們商議叫他們留在京中教導南山鮮卑話,就一起回京去。”說罷,邁步向慕容猛士們走去。
    金折桂雖腹誹金將晚的時候多,但不可否認,在這些大事上,他總是最清醒的,範康之所以堅持要去,是因為朝廷一旦插手,範康的功勞小了,能從郁觀音手上得來的黃金、權勢就少之又少。于是說︰“听父親的吧,咱們回京。”
    蒙戰等雖有些失望,但料想南山總有一天要回慕容部落,于是瞧見金將晚跟慕容猛士們各退一步達成南山留在京城叫慕容猛士們教他鮮卑話、鮮卑禮儀等協議,就紛紛去準備回京。
    “丫頭,”範康引眾人出關的計謀不成,雖失望,卻也知金將晚說的對,郁觀音不是善茬,她總有一天會在天時地利人和的時候送信叫他將南山送回去,待到那時,眼前的眾人他未必用不上,“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嘖嘖,你與貧道的命倒是一樣。”
    “範神仙何意?莫非範神仙當真沖冠一怒為紅顏過?”金折桂抱著手臂。
    範康慚愧地擺擺手,不提自己的事,反而指向玉破禪,“丫頭可要貧道助你一臂之力?貧道在和尚、道士圈子里,還有些威名。”
    “範神仙,你瞧瞧,破八是不是不大適合早娶呀?”金折桂一改方才的冷淡,笑容滿面地對範康低聲說。
    “是呀,不大適合早娶。”範康順著金折桂的話捋著胡子說。
    ☆、87、用力過猛
    87、用力過猛
    “是不是命不太好,適合某個硬朗的八字幫襯一下?亦或者,來個金玉良緣?”金折桂可是對自己的八字十分有信心。
    “……”臉皮竟然比貧道還厚,範康瞥了一眼正在欣賞玉破禪頎長身量的金折桂,心想這丫頭好大膽子,竟是瞧上了就動手,一邊也不扭捏,沉吟一番道︰“過猶不及,若動靜太大,驚擾了敵方,那就不妙了。不如,來一個願者上鉤。女孩子家,總是矜持一些得好。”
    願者上鉤……金折桂撓著下巴去看範康,乜斜著眼上下打量他一番,“範神仙不愧是個妙人,明人不說暗話,範神仙要什麼?”
    “郁觀音不是個善茬。”
    “這是顯然的事。”
    “關外必然會有一場大戰。”
    “是以?”
    “是以,貧道思來想去,想請丫頭將玉家老八送回戰場上去。他是正人君子,不會幫著朝廷佔郁觀音太多便宜。”
    “也就是說,朝廷佔的便宜不多,你就能多佔便宜?”金折桂沉吟,料到範康還是不死心,在朝廷這邊不能做上出將入相,便盯上了關外。
    “正是。”範康坦然地背著手。
    “這我可不能答應,他若真心不想打仗,經商也不錯。”金折桂料想自己若算計玉破禪打仗,他將來知道了,定會跟她置氣。這等隱患,萬萬不能留下。
    範康不覺又看金折桂,見她是當真不覺得經商有什麼低賤,就笑道︰“丫頭這話不錯,那,就請丫頭到時候攛掇玉家八哥兒買我兩匹馬?如何。”玉破禪那性子,去販馬都能想到去苦寒之地抓馬,他豈能安心做商人?來日方長,且走著瞧吧。
    “好。”金折桂爽快道。
    範康一笑,瞧見路邊一叢野生藍色小花,伸手揪了一把,一朵餃在嘴邊,剩下的往金折桂手上一送,算是打成了協議。
    金折桂接過那吊蘭一般的野花,看範康嘴角微微蠕動,牛嚼牡丹地把那朵秀氣的藍花吃進嘴里,腹誹道這假道士也不怕哪一天中毒身亡,正想著,看玉破禪要上大黑馬,叫了一聲“大黑”,就見大黑馬從玉破禪身邊跑開,風馳電掣地竄到金折桂跟前然後毫不客氣地啃咬藍花,隨即伏下高大的身軀,等金折桂爬上去。
    “哎,金妹妹——”玉妙彤有玉入禪安慰開朗了許多,見金折桂搶了玉破禪的馬,坐在玉入禪身前,過來說,“金妹妹,這是八哥的馬。”
    “你說是破八的?那你叫破八喊它一聲,看它應不應?”金折桂摸著黑馬,既然願者上鉤,自己就將大黑馬帶回家去,玉破禪舍不得大黑馬,自然會地頻頻拜訪她,這可比她死皮賴臉地去玉家體面多了。
    “哎,八哥,你叫大黑馬一聲。”玉妙彤想著玉破禪一直養著大黑馬,大黑馬總會听他的。
    玉入禪擁著玉妙彤,眼瞅著方才範康、金折桂一個小人一個惡人不知在說什麼,又見範康嘴角叼著一朵粉色的野花,猶猶豫豫地看著金折桂,再瞅一眼自己那傷痕累累的右手,探詢地看向金折桂,看玉破禪、金將晚對他的態度,想來她並未將他要殺她的事說出來。
    “霹靂!”
    “閃電!”
    “踏燕!”
    ……
    一群人胡亂地喊著威風的名字叫了起來,大黑馬不屑地打了個響鼻,帶著金折桂向前奔去。
    “姐姐會騎馬了!”金蟾宮、南山兩個一個坐在金將晚前頭,一個坐在梁松前頭,二人看金折桂威風凜凜地獨自騎馬,艷羨得很。
    金將晚呵呵笑著,“玉賢佷,這馬……”他就笑納了。
    金將晚臉上的狂喜、得意遮掩不住,一副金折桂的馬就是他的馬的神色。
    玉破禪笑了笑,忽地喊了一聲“花子規!”卻听前面的金折桂哎了一聲然後又縱馬回來了。
    除了玉妙彤、南山、金將晚,其他人都知道這是玉破禪喊金折桂,金折桂答應一聲然後駕馬回來,因此都以為玉破禪喊金折桂有事,都不以為意。
    金將晚只知道眾人喊金折桂花小前輩,哪里知道金折桂還有花子規這化名,于是只當玉破禪給大黑馬取名叫“花子規”,且大黑馬听他一聲召喚,立時就折返回來。臉色頓時大變,只覺得才到手的寶馬又丟了,“玉賢佷,這馬听兩個人的召喚,要如何來分……”
    “破八,什麼事?”才發現自己也能獨自騎馬的金折桂興奮地騎馬回來,只覺得自己此時英姿颯爽,威風得很。
    “小前輩,馬送給你,祖父、父親興許會上門討要,你莫管他們,好生照料子規吧。”
    子規?金折桂疑惑地想子規不是她嗎?見玉破禪沖她擠眼楮,心道︰小樣,山盟海誓之後,媚眼就過來了?于是猜到是玉破禪要捉弄金將晚,就不追問。
    玉破禪擺擺手,心有不舍,但大黑馬顯然更想跟著金折桂,摸摸馬身,一巴掌打在馬屁上,看黑馬流行一般向前沖去,又喊,“花子規?”
    “什麼事呀?”金折桂又馭馬折回來。
    “放心,我會常常帶你來草地跑一跑的。”玉破禪又拍了拍馬背。
    “破八,大黑是我的了,以後我會帶他來草地遛彎。”金折桂見自己回來一次,金將晚臉色就難看一次,望向梁松、蒙戰等人。
    梁松等人也看出玉破禪要捉弄金將晚,唯恐金蟾宮、蒙戰說漏嘴,于是阿大將金蟾宮抱到自己的馬上,然後帶著南山、蒙戰一群人向前面大片的蒲公英叢奔去。
    金折桂眼瞅著空中飄起大片的蒲公英,一時起了玩心,就也跟隨眾人過去。
    “金叔叔明白小佷的意思了吧?”玉破禪看前面金折桂神采飛揚,又想起她穿著襦裙拿著長槍的不倫不類模樣,心想沙場上都是金朝梧等名不副實的酒囊飯袋,金折桂這樣的天生將才卻委委屈屈地縮在後院,連吃穿都要看人臉色,老天委實不公。
    “……你什麼意思?”金將晚自然明白玉破禪一次次把“大黑馬”召喚回來,是跟他顯擺他也能駕馭大黑馬,心里不舍得將到手的大黑馬送出去,盤算著若是玉破禪要的不過分,那自己就成全他。
    “小佷有一個心願。”
    金將晚心一沉,唯恐玉破禪獅子大開口,“玉賢佷請說。”
    “小佷賣臭豆腐前,許下一個心願,要叫金祖母吃上一盤臭豆腐。如今雖過去了許久,但心願就是心願,只要是許下的,就必要實現。”
    “不可,玉賢佷可還有其他的心願?”金將晚心知金老夫人雖專橫跋扈,但衣食住行卻是名門仕女中的“典範”,慢說是大街上的臭豆腐,就算是家里廚役精心烹制的鴨舌,她也謹遵在娘家時候長輩的教導只吃舌尖一點,猶記得昔日沈氏才進門,不懂金老夫人的規矩,多吃了舌尖以下的一段,沈家就被金老夫人嘲笑了大半年。這等食不厭精、燴不厭細的矯情人,叫她吃臭豆腐,不亞于當面指摘她不像名門仕女像個市井潑婦,乃是莫大侮辱。
    “還有一個心願,那就是叫父親許我經商,再不插手我的事。”
    金將晚不覺咬牙,玉家看玉破禪能耐地把汗血寶馬弄來,在皇帝、太上皇跟前露了臉,更想叫他從武了。心知玉家的事難辦,眼楮依依不舍地看著大黑馬,半天喊道︰“魁星、魁星,你過來。”
    金折桂正跟金蟾宮、南山炫耀自己的騎術,听金將晚喊的著急,趕緊又馭馬回來,“父親,什麼事?”
    “玉賢佷,”金將晚有些咬牙切齒,見金折桂額頭發梢粘著許多毛絨絨的蒲公英,又嘆虧得金老夫人不嫌棄這野丫頭,“想叫你祖母吃臭豆腐。”
    “破八,你為什麼想要我祖母吃臭豆腐?”金折桂听那邊金蟾宮喊她,就急等著玉破禪回答後立時折回去。
    “一個喜歡吃臭豆腐的祖母,怎麼能攔著喜歡吃臭豆腐的孫女吃臭豆腐?”玉破禪肯定地說。
    “破八……”金折桂心里感動了,一個肯為了她那點不大文雅的口腹之欲這般興師動眾的男人,錯過了就要後悔十八輩子!“父親,臭豆腐挺好吃的,叫祖母嘗嘗也無妨。我還有事。不跟你們說了。”說罷,又縱馬向梁松等人奔去。
    金將晚有些糊涂了,眼瞅著人高馬大已經是大男人模樣的玉破禪,再看一下嬌小玲瓏一團孩子氣的金折桂,無論如何,他都沒法子往兒女情長那面想——依著金朝楓曾經的話,他寧可相信玉破禪討好金折桂是為了跟金折桂上頭的姐姐們私相授受。于是認定了玉破禪定是使出激將法,想逼著他攪合到玉家的家事里頭,暗道自己拿著臭豆腐回去跟金老夫人明說,不唬弄她,以金老夫人的性子,她定然會樂意用吃幾口臭豆腐換回一匹駿馬,“好,就叫母親吃一盤臭豆腐!”
    一片蒲公英飛來,前面“八哥”“破哥哥”地喊成一片,玉破禪立時縱馬過去。
    金將晚被蒲公英嗆得咳嗽個不停,等到前面,瞧見一株極品蘭花被人扯掉了一半,心疼不已,待要罵一句,又想脫不了就是他們這幾個人中的一個扯的,于是強忍著心疼,下馬細心地將剩下的一半連帶著泥土挖起來,用帕子包住根,小心地藏在懷中,又去追趕其他人。
    此次人多,不便再從狹窄漆黑的一線天里穿過,眾人迂回地繞向正城門,在外風餐露宿了三四天,才繞回正城門,進入京城的時候,已經到了黃昏時分。
    進城後,眾人先被人接應著進明園,明園里,皇帝、玉將軍、玉老將軍、金閣老等都在。
    金閣老見金蟾宮平安歸來,顧不得皇帝、太上皇在,先落淚地摟著金蟾宮道︰“我的兒這樣多災多難,少不得要多去廟里燒燒香去去晦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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