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節

    “力氣倒是不小,比那兩小子都長的好啊。”沈老爺子擺擺手,“入席吧。”
    年夜飯吃到了一半,一個管事走了進來,在沈世瑾的耳邊說了些什麼,沈世軒看到沈世瑾抓著筷子的手猛的一緊,繼而他站了起來對沈老爺子說道,“祖父,商行里有些急事,我先過去處理一下。”
    沈老爺子揮了揮手,沈世瑾跟著那管事匆匆離去,楚亦瑤那桌,水若芊只是抬眼看了那方向一下,繼而低頭自顧著吃飯。
    年夜飯結束的時候沈世瑾還沒回來,楚亦瑤抱著睡著了的樂兒上了馬車,一旁的兒子靠著她也昏昏欲睡,沈世軒擠了進來,把康兒抱到了自己懷里,楚亦瑤拿過一旁的一條小被子給他蓋上,輕聲道,“祖父今日心情不錯呢。”
    “家都分了,祖父如今沒什麼事。”心里的事情少了,人自然也就愉悅起來了。
    楚亦瑤輕笑,“樂兒揪了他的胡子還樂呵呵的,脾氣也好了許多,換做是三年前康兒這麼揪他的胡子,他還會訓斥。”
    “祖父如今是想通透了。”...
    已是深夜,臨近子時,金陵城里煙火肆起,黑暗的天空不斷的被照亮,沈家商行內,緊閉的大門里透出了一些燭光,二樓的屋子里,沈世瑾癱坐在椅子上,桌子上是一堆的紙。
    “怎麼會這樣。”半響,空氣里傳來他不可置信的聲音,沈世瑾看著一桌子的紙,他所有的心血,所有的銀兩都壓在這個上面,怎麼可能會失敗。
    一旁站立多時的管事不敢出聲,他早已經嚇的背後一身汗,原本只是傳遞一個消息給大少爺,沒想到其中的繞彎這麼多,大少爺還真是夠膽大的,竟然做這種私活。
    “立刻替我安排馬車!”沈世瑾一把抓起了桌子上所有的紙,捏緊在了手中,眼底閃過一抹陰狠,起身朝著門口大步的走去。
    深夜的路上,馬車的 轆聲都被那煙火聲掩蓋,到了一個巷子口,沈世瑾下了馬車直接讓車夫回去,自己在巷子口徘徊了一下很快進入了巷子內,他的身影隱在了黑暗中,不久,巷子中一個不起眼的院落內傳來一陣輕微的開門聲。
    院落里安靜的很,沈世瑾抬眼看那屋內,走上前去一把推開了屋子的門。
    屋內坐著三個人,皆抬頭看他,中間的那個臉上掛著從容的笑,溫和的望著他,“世瑾,你怎麼來了。”
    沈世瑾也不管還有人在,質問他道,“關隴是怎麼回事!”
    曹晉安揮了揮手,坐著的兩個人走了出去,屋子里就剩下了他們兩個人,曹晉安慢慢的起身,走到他的身邊,一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沈兄,我可是給過你提醒的。”
    沈世瑾避開他的手,“你說那幾乎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所以我才把銀子都投入進去的,現在出事了,你要怎麼解釋!”
    曹晉安低頭看了一下自己的手,“幾乎不可能,不代表完全不可能。”
    沈世瑾凜起了神色,“你別和我咬文嚼字,你當初的意思,那就是不可能會出意外。”
    “我需要解釋什麼,你不是還有從你祖父那拿來的那些東西麼,變賣之後,可值不少銀子,你若想翻盤,可是再試一試。”曹晉安臉上的笑意越發的燦爛,這沈家大少爺的脾氣,和晉榮倒是有幾分相像啊,可惜了,晉榮如今都不在金陵。
    “曹晉安,你以為我真傻。”沈世瑾一個轉身伸手揪住了他的衣領,曹晉安笑著用手中的扇柄輕敲了下他的手,“莫激動。”
    “曹晉安,你別把人當傻子,你信誓旦旦不會出事的我才把這銀子投進去,才不過兩回就出意外了,看來也不過如此。”沈世瑾哼笑了一聲,甩開了手。
    曹晉安看著他氣急敗壞的樣子,依舊是優雅從容,“該說的我也都說了,之前我勸過你,不要一次下這個大的助,你不信,如今出了岔子,我也沒辦法,再說了,天底下有這麼合算的事情麼,要想賺大錢,這背後承擔的風險也不低,販賣私鹽這種事,查到了可是死罪,沈兄僅僅是丟了一筆錢財,比起丟性命,這可劃算多了。”
    沈世瑾把自己的身當全部砸進去了,還趁著沈大老爺不注意,在沈家商行里抽了一筆,這是他第三次參股,前兩次的收益讓他嘗到了甜頭,但遠遠還不滿足,他需要的更多。
    哪里會料到,這一次就出問題了,關隴那傳回來的消息,在中間交易的時候出了意外,銀子和私鹽全被清剿了,相關的人員全部抓獲關了起來,他這樣是透過第三方出銀子不露面的才沒有被查到,但他那些銀子是再也拿不回來了。
    除卻性命這件事,沈世瑾哪里甘心這麼多銀子就這麼付諸東流,他還要面對商行里就快要出航的事。
    “其實你不用太擔心,這次只能算運氣背,這種萬分之一的機會,也不是誰都輪得到,更不是誰都有這機會輪得到兩回的,你不是還有沈家商行這個大籌碼麼。”曹晉安看著他臉上多變的神情,站在他身邊建議道。
    沈世瑾眼神微縮,瞪向了他,曹晉安斯文的臉上綻放出一抹笑,“也還有一個辦法。”說著,曹晉安靠近了他的耳朵,壓低了聲音說了一句話。
    沈世瑾緊握的拳頭直接揮向了他,曹晉安欺身閃過,伸手阻擋住了他的進攻,“做這生意的,沒有一個膽小,行有行規,被清剿的銀子,誰都不會替你補上,你可以選擇不再繼續,也可以再嘗試看看,沈兄你慢慢考慮。”
    曹晉安的笑聲里帶著一抹促狹,仿佛是在挑釁沈世瑾一般,擺在臉上的笑意像極了那個形容詞,斯文敗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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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世瑾從來沒有受過這樣的侮辱,什麼叫做銀子不能補的,那就身子補,他堂堂七尺男兒,竟被曹晉安這麼戲言!
    “你!”沈世瑾轉過身怒瞪著他,“曹家大公子竟然如此作風!”
    曹晉安退後一步靠在了門背上,雙手交叉放在樂兒胸前,看著他惱怒的樣子,神情里滿是笑意,“不過是彼此而已,沈兄豢養的那幾個小廝,可還不錯?”
    沈世瑾只覺得渾身汗毛一豎,內院之事,他怎麼會知道!
    “這些小廝出生不好,簽的都是死契,五六歲看著相貌不錯,招納進來,養個兩三年,身嬌肉貴了再賣給有需要的主,讓我替沈大少爺算算,這些年,沈大少爺買回去的,可是有十五六個了?”
    曹晉安的話猶如是當頭一棍,把沈世瑾那最隱秘的東西直接曝露了出來,他以為多不為人知的事情,原來有人在背後一清二楚,就連數目都知道。
    這種孌童之事放到明面上了,不少人都有豢養,買一個價錢也不低,尤其是長的好的,只是沈世瑾沒想到,曹家竟然做這生意。
    “你到底想說什麼。”沈世瑾想到此就放松了許多,他做他的買賣,他買他的人,都是見不得人的,就沒誰威脅誰的說法了。
    曹晉安搖搖頭,“不想說什麼,就是想告訴沈兄,咱們作風都一樣,誰也不用擠兌誰,若是沈兄喜歡,我可以專門給你挑幾個。”
    此時曹晉安的眼神才是赤/裸/裸的,沈世瑾從腳底升起一股寒顫,那是一種被人覬覦的感覺。
    原來剛剛那句話,他不是玩笑話。
    想到此,沈世瑾越發覺得心中毛毛然的不舒坦,這種反被別人盯上的感覺,讓他很不喜。
    “不早了,沈兄該回去了,這銀兩的事,你再考慮考慮,等那風頭過去了,我再通知你。”曹晉安越發覺得他的神情有趣,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輕拍了一下沈世瑾的肩膀,轉身走出了屋子。
    被這一拍,沈世瑾整個人都不好了,直到那開門聲傳來,他僵直的身子才有了動作,緩慢的轉過身去,望著半空那依舊綻放的煙火,他怎麼可能就此失敗...
    過完年熱鬧完了元宵,接下來就是出航的日子,不過今年就沒沈世軒什麼事了,商行都留給大房,他要忙的是清明前後的茶莊采茶的事情。
    而在沈家商行內,沈大老爺看著隨身管事報上來的銀兩余存,再看賬本上的數目,臉色大變。
    他明明記得年前這個賬是清楚的,出航用的銀兩也準備妥當,怎麼過了一個年銀子就不夠了。
    “大少爺人呢!”沈大老爺很快反應過來這其中究竟出了什麼問題,沉著臉問一旁的管事。
    “大少爺他還沒回來。”
    “趕緊派人去給我找回來!”饒是脾氣再好的,沈大老爺也怒拍著桌子讓管事去找人,距離出航不過幾日的時間,如今這銀兩又不能從酒樓和茶莊內周轉,一時間哪里去找這上萬兩銀子。
    沈世瑾回到商行里已是半天後了,沈大老爺一看他回來,劈頭就是一頓罵,“在這上頭你都做假賬騙我,你到底把這些銀子拿到哪里去了!”
    “爹,我只是拿這些先去救急而已,在出航前這些銀子一定可以拿回來的,您放心。”沈世瑾開口安撫他,說的是一臉的輕松。
    沈大老爺不吃他這一套,“我和你說過多少遍了,出航的銀子動不得,你以為現在的還是分家前那個沈家麼,你到底把那些銀子拿去做什麼了!”
    這麼一爭執,沈世瑾的臉色也有些難看,他被祖父否定了,如今連自己的爹都要否定自己麼,“爹您不相信我。”
    沈大老爺拍了一下桌子,斥責道,“我就是太相信你了,才讓你有機會在這賬上動手腳。”
    “我只是拿了銀子付了一下徽州那的貨款,那都是年底的事情了,這兩天就把銀子收回來了,您還懷疑我做別的用處。”沈世瑾的脾氣就是容不得別人對他有半點懷疑,面對沈大老爺的質疑,他越發的不耐煩。
    “你這是東牆拆西牆補,我讓你把那分行給撤了你不听,之前砸了五萬兩銀子還不夠是不是。”
    沈世瑾對沈大老爺的教誨充耳不聞,“這個您別管,這兩天我會把銀子收回來的,我還有事,先走了。”說完沈世瑾就直接走出了商行,上了馬車他的臉色就陰沉了下來,那筆從商行里拿的銀子是肯定收不回來了,他手頭上現在沒有多余的銀子,這筆漏洞要怎麼補...
    也就是隔了兩天的時間,楚亦瑤那收到了二舅捎來的消息,鋪子的事有著落了,有人急著脫手數家店鋪,位置都不錯,價格也合理。
    打听之後才知道,竟然是大哥的鋪子在脫手。
    楚亦瑤算了算他賣的鋪子數量和價格,近六千兩的銀子,他是要做什麼這麼急。
    楚亦瑤讓二舅分別托人,把沈世瑾這賣掉的數十家鋪子中的六家買了下來,她正要把布莊擴張去別的街市,算上那胭脂首飾的,正愁沒地方。
    鋪子契約拿到手之後,沈世瑾那邊也收到了足夠的銀兩,他把銀兩交給沈大老爺,兩天之後,商船出航了。
    沈世瑾名下本來不少的鋪子,兩次脫手已經所剩無幾,從庫房里拿出來的東西並不能一次性賣掉,加上私鹽被清剿的,沈世瑾如今怎麼周轉都彌補不過來,這還沒算上徽州那說不準什麼時候會出事的分行。
    沈大老爺隨著商船出航去了,商行里的事都交給他一個人,二月初這幾天,沈世瑾都是忙到深夜才回去。
    旭楓院里靜悄悄的,沈世瑾喝了點酒,醉醺醺的推開了屋子。
    巨大的動靜聲吵醒了睡夢中的水若芊,她剛起身,迎面就是一股沖鼻的酒味,她推開眼前湊上來的臉,語氣不善,“發什麼酒瘋!”
    屋內的丫鬟趕緊點了燈,沈世瑾紅著臉看著床上滿臉不耐的女人,哼了一聲,指著水若芊的鼻子說道,“你說說,你有什麼用。”
    這睡夢中被吵醒不說,還被人這麼指著鼻子罵,水若芊的脾氣也好不到那里去,一手拍開了他的手,“沈世瑾你是什麼意思。”
    “你這個女人,什麼用都沒有,除了給我生了個兒子,你連田宛都如,你們水家什麼都沒給過我,你說我娶你有什麼用。”借著那酒意,沈世瑾滿嘴的不滿和宣泄,他不滿水若芊,不滿水家,更不滿沈老爺子的所作所為。
    “沈世瑾你好笑不好笑,你還要不要臉,你一個大男人,是要靠岳丈家的幫助才能混的下去,你這算什麼本事,你還看不起我了,田宛在的時候也沒見你有多出息。”
    水若芊笑了,眼底是掩蓋不去的厭惡,從頭到尾這個男人都是在算計,算計田家能給他什麼,算計水家能給他什麼。
    “你,你連沈世軒的妻子都不如,她一個小門小戶的嫁入沈家都能幫沈世軒這麼多忙,你呢,還水家大小姐,什麼用都沒有,什麼用都沒有。”沈世瑾說到後來,幾乎是哀嘆著的,末了嘴巴里念叨著‘沒有用’三個字,推開了一旁的丫鬟,轉轉悠悠的出了水若芊的屋子。
    “少...少奶奶。”侍奉的丫鬟小心的喊了一聲,水若芊半坐在床上,雙手緊抓著那被子,都快揪破了它。
    “滅燈,給我找兩個婆子看緊門口,不準那瘋子再進來。”水若芊直接拉起被子躺下,氣的胸口直起伏。
    一旁的丫鬟嚇了一跳,少奶奶說少爺是,是瘋子。
    “還不快去!”耳邊傳來水若芊的怒斥聲,那丫鬟一個激靈,趕緊往門口那走去找人看著門口...
    那邊的沈世瑾蹣跚的往書房那走去,一看門口沒什麼人,皺了皺眉,站在原地一會,朝著書房後的屋子繞過去,看準了一個門,沈世瑾走過去,毫無征兆的直接踹門進去。
    “十五,十五人呢,十五你還不快給我滾出來!”沈世瑾口中喊著,在漆黑的屋子里找人。
    屋子里睡著的四五個人很快被吵醒了,透過微弱的亮光看到眼前的人是大少爺的時候,其中一個眼底閃過一抹恐慌,剛要出聲,一旁的人忙捂住了他的嘴。
    “我看到你了,十五,看你往哪里逃。”沈世瑾很快發現了靠在床角的十五,嘿嘿的笑了一聲,朝著他走過去,他們發現了他的異樣,空氣里散開的酒氣和那蹣跚的步履無意不顯示沈世瑾如今是喝醉的。
    一陣凳子聲,十五旁邊的十一提腳踹了一下床邊的凳子,那凳子被踢到了沈世瑾面前,醉醺醺的沈世瑾壓根沒注意前面是什麼,急著朝十五走過來,被那凳子一絆,整個人摔倒在了地上,頭重重的撞在了青石板上,發出一陣悶哼。
    “慘了!”一旁的十四捂嘴驚呼了一聲,“十一,你害大少爺摔倒了。”說著想去看看沈世瑾的傷勢。
    留在另一頭比較年長的阿九點了燈,屋子里亮了起來,沈世瑾以詭異的姿勢趴在了地上,額頭正中青石板,人還沒暈過去,嘴巴里喃喃地說著話。
    十一跳下了床,看了一眼沈世瑾,極為鎮定的對他們說道,“我沒有害大少爺暈倒,是大少爺在書房門口不小心摔倒的。”
    “可...可是...”膽小的十四怕沈世瑾怪罪,拉著十五不敢去看,倒是阿九和十二,幫著十四一起,三個人合力把沈世瑾抬了出去扔在了書房門口,細心的十四一在磕到的位置擦了點血上去,又趕緊回屋子里把凳子和地都清理干淨,警告眾人,“今晚的事誰都不許說出去,若是讓大少爺知道了,他可不會只處罰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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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天亮的時候水若芊又被吵醒了,說是輪崗經過的婆子發現大少爺躺在書房門口不省人事,趕過去的時候人已經被扶進書房隔壁的屋子,額頭磕破了,四周圍烏青一片,王媽媽捂了一下他的額頭,擔憂的對水若芊說道,似乎是發熱了。
    沒等大夫請過來,嚴氏就過來了,看到躺在那的兒子,轉頭就斥責水若芊沒有照顧好他,水若芊也不想解釋什麼,吩咐下人先去煮了醒酒湯,繼而回了屋子替他拿一身洗換的衣服。
    沈世瑾這一病來的突然,醒來之後連他自己也記不得是如何摔倒在書房門口的,他只記得下了馬車回到沈家,和水若芊起了些爭執,之後離開做了些什麼,腦海中是一片空白。
    因為在地上躺了好兩個時辰受了寒,沈世瑾發了一場高燒,隔了四五天身子才好一些,額頭上的傷口過去了半個月那疤痕都還沒褪完全。
    而這些養傷的日子里,沈世瑾覺得妻子的態度變的很奇怪,過去兩個人相處總是會有些摩擦,起爭執也是常有的事,可這幾天,她對自己很冷淡,冷淡到懶得多說一句話,有求必應卻沒給過他除了冷淡之外的任何一個神情。
    可是他記不起來那些爭執的內容,更拉不下臉去問她,兩個人就這樣疏遠的處著...
    屋逢連陰偏漏雨,像是一個征兆,越是擔心什麼,擔心的就越容易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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