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黛藍和海棠都比映橋大,待她像待妹妹。見她眯著眼楮曬太陽,掩口笑道︰“瞧你,像個懶貓似的。”正好映橋腳邊就有只貓︰“難怪它在你跟前趴著。”
    “……”映橋默然,盯著腳邊的花貓,見它胖的像個球,肚子大四條腿長,心想哪里跟自己像了。她伸手摸了摸貓的額頭,它很溫順,主動往她手上蹭,很討人喜歡。
    “它本來是廚房養來抓老鼠的,結果老鼠沒捉到,倒是沒少被廚子喂嘴,胖成了肥貓。”
    映橋摸著貓的身體,嘆道︰“你的工作真不錯,有吃有喝……”
    “羨慕的話,當初叫你去廚房燒火,你怎麼不去?”
    突然身後傳來季文燁的聲音,嚇的映橋撫摸貓脊背的手停在半空,她趕緊和黛藍她們一起站起來,畢恭畢敬的道︰“少爺。”
    季文燁皺眉道︰“我喊人喊了半天,不見你們誰進來,原來在這里閑聊。”
    是你自己說睡覺的時候,身邊不要留人的,還別人不在身邊伺候。這時貓站起來在映橋腳邊蹭了蹭,然後打了個哈欠,用胖滾滾的身體往廚房那邊漫步去了。
    季文燁朝她勾了手︰“雲映橋,過來。”然後轉身先走在前面。若不是他點名道姓,映橋幾乎認為這個姿勢是在召喚那只肥貓。她快走幾步,跟著他進了屋。
    他回到屋內,重新拖靴上了床,把床頭的扇子扔給她︰“太熱了,睡不著,你給我扇風。”說完,就閉了眼。
    映橋拿過扇子,一邊搖著一邊小心翼翼的道︰“您若是覺得熱,我去冰窖取些冰來……”
    “如果我願意用冰的話,還需要你提醒嗎?!”他閉著眼楮道。
    反正他看不到,映橋便朝他做了個鬼臉,但手上不敢怠慢,輕輕搖著扇子。前幾天,季文燁休息的時候,是不需要人伺候的。可現在卻要她扇扇子,他悠然入睡。映橋暗想,這不是好兆頭,萬一再過幾天,他白天晚上都要人伺候,她可就有苦受了。
    想到這里,映橋不禁愁眉苦臉,撅嘴瞅著床上的主人,他倒是舒坦了,她手腕則越來越酸。她發現季文燁睡覺的時候,不把那副沒感情的‘死人眼’露出來,更好看一些。
    他和她爹一樣是美男子,但性格卻差了十萬八千里。如果眼前睡著的人是自己的父親,絕不會讓她扇扇子伺候他,而是反而過來,他會給她扇風。
    體會到離開親人的苦處了,映橋心中默默哼唱,世上只有爹爹好,離開爹爹的孩子像根草。正改編的起勁,就听門口有輕響,回頭見是黛藍挑開簾子,朝她招手。
    她便悄悄起身走到門口,啞聲道︰“怎麼了?”
    “你告訴爺,魯公公來了。”
    魯公公是四少爺的養父,怠慢不得。映橋放下簾子,正要轉身去喚他,卻見他人已經坐了起來。
    “您醒了?”她走過去給他穿靴子。
    “根本沒睡著。都是你,連扇子也扇不好。”抬手戳了她腦門一下。
    “……”映橋揉了揉︰“魯公公來了……”
    季文燁緊鎖眉頭,一見就知魯公公的到來,出乎他的意料,他有些不知所措。半晌才道︰“你去告訴黛藍,把人請到客廳。你先去招待,我一會就到。”
    “……是。”映橋快步出了門,告訴黛藍少爺的決定,然後備了茶端到客廳。很快,就見黛藍領著一個矮胖矮胖的老者走了進來,老者沒胡須,皮膚紅潤,有點像慈祥的老太太。
    “這天,太熱咧——熱死咱家了——”老者自個搖著扇子,身後還有清俊的跟班搖扇子,但還是一臉的汗,坐下後,不停的抹汗。
    映橋道︰“公公先坐,奴婢這就去派人拿冰塊。”
    魯公公扯了扯衣領︰“快去,快去,這屋里能蒸包子了。”他油光滿面的道。
    映橋怕將胖公公熱死,趕緊叫小丫鬟去窖里取冰,沒等冰塊運來,季文燁就走了進來,叫所有的丫鬟和跟班都出去,他和魯公公兩人單獨關門說話。
    過了一刻鐘,丫鬟抬著冰塊過來了,映橋敲門道︰“爺,冰塊來了。”得到應允,映橋叫人抬著冰進去,而這時,她就听魯公公嘆道︰“他背叛你,你殺他是天經地義的,別因為這點小事耿耿于懷了。你是我的左膀右臂……”
    映橋不敢多听,馬上退了出去。魯公公是來勸養子復職的嗎?他估計心動了,否則也不會見魯公公。如果季文燁重新投到養父的陣營,也不能怪他,誰叫前幾天他剛和親爹大吵了一架,應該意識到親爹的不靠譜了。
    她是希望季文燁復職的,原因很簡單,他有事做了,白天不在家,她做丫鬟的能輕松多了。
    兩人談了大概半個時辰,魯公公抹著汗離開了,映橋推門進去,見季文燁表情凝重,她便默默的收拾著茶盞。
    “……真諷刺,我明明說過少作孽的……”他自嘲的笑,看似自喃,但眼楮看著映橋。
    她可不敢妄加評價他的選擇,少作孽也好,去作孽也罷,後面有太多她不知道的原因。他肯定一度覺得給太監做養子當鷹犬丟人,才會斷絕和魯公公的來往,也辭了錦衣衛的差使。不過,從侯爺和魯公公做‘爹’的表現看,他重新加入閹黨集團的可能性很大。
    映橋默默的收拾好桌子,退了出去。季文燁則一直靜默思慮,晚飯也沒吃,一個人待著了整夜。
    第二天一大早,映橋到他屋里當差,一進臥房,就見他穿著一身大紅飛魚服,束腰闊袖,身姿挺拔的站在穿衣鏡前。飛魚服做工精致,形狀似蟒似龍的飛魚繞在胸前,極是威嚴,顯得季文燁威風凜凜,英姿颯爽。
    “你來了,把桌上的烏紗給我。”
    映橋從桌上拿過無翅烏紗帽,遞給他︰“您要去當值嗎?”太好了,他重新上班了!她白天也能清閑了。
    他她一眼︰“只是把衣裳拿出來穿穿罷了,怎麼?以為我要回去當值,你能清閑了?”
    “絕沒那樣想!”她搖頭。
    季文燁將帽子戴上,看著鏡中的自己,目光冷峻。這時,他忽然發現雲映橋倒是眼楮亮晶晶的看他,一臉的神往。
    “有什麼好看的?”他皺眉道。
    佛靠金裝,人靠衣裝,這話真不假,她覺得季文燁這身打扮好看的沒話說,笑眯眯的點頭︰“嗯,您這樣穿真好看!”
    “……”他忽然有個主意,轉身對她道︰“我穿上飛魚服,是想重新找回做錦衣衛時的感覺。可總覺得少了點什麼。”
    “嗯——對了,少繡春刀!您沒跨繡春刀。”她道。
    “不是,不是刀的問題。”他上下打量她,側眼道︰“雲映橋,你先別動,乖乖站好。”
    她立即老實的站好。季文燁站到她面前,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後順著胳膊一路拍下去,腰、跨,最後是膝蓋處,都拍打了一個遍。
    “你沒藏東西。”他平靜的道︰“唔,給你搜了遍身,我好像找回點做錦衣衛的感覺了。”
    “……”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他憋住笑,故意冷冷的問︰“怎麼了?”
    “……沒什麼。”
    季文燁轉身對著鏡子理了理衣裳,半晌道︰“你明天把這衣裳熨一下,我下個月初一回去應卯的時候穿。”
    現在已是月末,他幾天之後就要回去上班了。映橋暗喜。
    他慢慢轉過身,盯著她看︰“你不用高興的太早,若是以後需要去外地辦差,我一定把你帶上,叫你把偷得懶都補回來。”
    映橋欲哭無淚,笑不出來了。
    他看著她這般,忍俊不禁,嘴角噙滿笑意。
    ☆、19、第十九章 ....
    映橋平時做事就認真,遇到給季文燁熨飛魚服這等大事,更是一絲不苟。萬一熨壞了,耽誤了他去都指揮使司應卯,可就糟了。因他不喜歡香味,便沒燻香,只熨燙平整了事。
    轉眼到了初一,映橋起了個大早,伺候主人穿戴。這一次,季文燁不親自動手,而是叫映橋幫她穿衣。結果映橋遇到了難題,她沒扣過玉帶,費了好半天還是沒扣好︰“您等等,馬上就好。”
    季文燁不做聲,饒有興致的看著她鼓弄。
    終于扣好了,她松了口氣︰“好了。”
    “下不為例。”他接過海棠呈遞上來的繡春刀挎好︰“明天再笨手笨腳的,你干脆去燒火罷。”時辰不早,季文燁沒空再跟她逗趣,出門去衙門點卯。映橋等人一路送主子到二門,目送他出了大門,才回來。
    他不在,映橋從心底高興,就像班主任不在的自習課一樣輕松。不過,映橋時刻記著她是個負債的窮人,不敢松懈。做完份內的事,她便借閱府中的醫書,繼續學習調香和一些簡單的藥理。
    她穿越之前,一般只在考試前臨時抱佛腳學一學,還不曾像這樣平日里抽空學習。她都被自己的好學精神感動了,看來貧窮果然能激發人的戰斗力。
    自從季文燁回去繼續做錦衣衛,早出晚歸,十分辛苦,而他越忙,她越輕松,一眨眼就到了中秋節。
    季文燁答應過中秋放她回家過節,她千盼萬盼,數星星盼月亮,終于熬到了中秋。而這一天,舉國歡慶佳節,東西廠和錦衣衛也是人,也得放假,季文燁難得在府中休息一日,結果雲映橋卻要回家。
    從早上開始,她就在他面前晃來晃去,希望他能主動說一句︰“雲映橋,你瞎晃什麼,滾回家去!”。可惜季文燁絕口不提放她回家的事。
    映橋沒辦法,只好直接提了︰“少爺……我……能出府嗎?”
    如果事情沒法避免,干脆順水推舟做的更漂亮一點,季文燁深諳此道。裝作才想起︰“啊,對了,你今天要回家。”
    她眼楮亮晶晶的點頭︰“對的,您那時候答應我,許我回家一天。”
    他微蹙眉心,似在猶豫什麼,映橋捏了把汗,就怕他反悔。但季文燁是很‘仁慈’的,並且很願意表現這種‘仁慈’,他溫和的道︰“天津衛送來的螃蟹吃不了,你帶一些回家吧。”
    “真的?”主人您真是太好了!不過,不知會給多少只,能不能賣掉換點現銀用。
    他微笑道︰“不過,你別動把螃蟹賣了換錢的念頭。”
    她連連搖頭,嘴上道︰“您賞我的螃蟹,我珍藏還來不及,怎麼會賣掉呢。”
    “因為你上次生病欠了一百文的藥費,我覺得你會賣掉螃蟹換錢用。”
    映橋震驚了,上次生病居然還要自掏腰包!
    你這個葛朗台!
    他逗夠了,忍住笑,擺擺手︰“別太放在心上,反正你以後還會繼續欠的。好了,回家去吧,早點回來。”
    “……是。”真不想回來。
    他嚴肅的命令道︰“我一會去出門去拜訪魯公公,晚上回來的時候,我要看到你。”
    “是!”她歸心似箭,不過畢竟怒觸過侯爺和太太,要她離開這里,心中不免忐忑︰“爺……我就這麼出去,不會有事吧。”
    他冷瞥她︰“難不成還派兩個校尉保護你?”
    “不是這個意思。”
    季文燁把她攬到跟前,拍了拍她的臉蛋,耐心的安慰道︰“有我在,沒人敢動你。尤其我現在回錦衣衛做事了。你還擔心什麼?”
    “嗯,我不擔心了。”她安心的笑道︰“那我走了。”
    給季文燁施禮告辭後,映橋出了門,去廚房拿她的螃蟹。
    主人雖然偶爾性格會有點古怪,但總體上是個好人。
    —
    敲開家門之前,映橋一直擔心在沒有她照顧的日子,父親過的潦倒不堪。和父親一別有近四個月了,不知他老人家是否安康。敲了一會門,里面來人應門,一听就是父親的聲音,急的映橋在門外高興的喊道︰“爹,快開門,是我!”
    門內的雲成源听了,趕緊打開門,把女兒讓進來,激動的道︰“你、你怎麼回來了?”
    “四少爺允許我今天回家看看您。”提起手里的螃蟹︰“還給了咱們這個吃。”她見父親衣著干淨,面色正常,沒有想象中的邋遢或者面呈菜色,暗暗松了一口氣︰“爹,你這段日子過的怎麼樣?”
    “還能怎樣,自從你走了,我……我就湊合活著了。”雲成源今日見到女兒,又忍不住抹淚︰“還以為給你贖身前,都再見不到你了。”
    “四少爺人很好的,沒那麼嚴厲。我想如果我好好做事,逢年過節都能被允許回來看您。”映橋講著主人的仁慈,爭取打消父親的顧慮。
    雲成源見女兒氣色不錯,相信她在四少爺身邊過的不錯。兩人進了屋,映橋見屋內井井有條,有點欣慰的想,父親歷練了幾個月,終于能自己照顧自己了。
    雲家家財未敗光前,豢養過奴婢,對主僕間的事多有了解。哪怕四少爺是好人,是救命恩人,該擔心的還是得擔心。他想問又問不出口,表情糾結,最後豁出去了,直接道︰“映橋,季文燁沒欺負你吧。”
    “沒有,四少爺是正人君子,這麼久,還沒見過他好過女色。”跟三少爺簡直是雲泥之別。
    雲成源先是松了一口氣,但很快又覺得的不對勁︰“他也有二十歲了,不成婚也沒通房丫頭,是不是……”不過,若是他身體有病,或者有斷袖之癖的話,對女兒是一件好事。于是雲成源高興的道︰“不說這個了,咱們把螃蟹蒸了吃吧。它性寒涼,用生姜一起蒸。我再去買點燒酒,壓壓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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