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

    所以,這樣也很好。
    ☆、105•注定
    夜半時分,曲輕裾突然從夢里醒來,腳踝的抽搐感讓她難以忍受,仿佛有什麼把她的腳筋擰了一個節還不斷的晃來晃去。
    “輕裾,怎麼了?”半夢半醒間,賀珩猛的醒來,見到身邊人額頭上滿是冷汗,借著角落中的一盞燭火,看到她連唇色都變了,當下白了臉,忙叫了人進來。
    一通忙亂後,曲輕裾的腳抽筋癥狀已經在孕嬤嬤的按捏下消失了,她有些疲軟的揉了揉額頭,她覺得自己現在很困,但是卻睡不著。
    “請皇上不要擔心,女子有孕後,有時候會出現手腳抽筋癥狀,平日多注意食補,過一段時日就好了。”孕嬤嬤見皇上臉色還是不太好,便小心翼翼道,“平時讓人給娘娘按捏一番,也是能緩解的。”
    賀珩神色稍霽,見曲輕裾一副沒什麼精神的樣子,便道︰“這事朕會讓太醫院的醫女來做,你們都退下吧。”他雖不懂醫,但是也知道人的穴位很多,若是按錯了地方,對孕婦以及胎兒也是有害的。
    孕嬤嬤以及木槿等人小心翼翼的退下,待出了門,他們才出了一口氣,皇上方才的臉色實在太過難看了,嚇得他們連大氣都不敢出。
    “睡不著了?”賀珩有一下沒一下的拍著曲輕裾後背,好一會兒也沒見她睡著,便問道,“還難受?”
    曲輕裾搖了搖頭,換了一個睡姿︰“睡不著。”
    “怎麼了?”賀珩把被子往上拉了拉,把兩人蓋得更加嚴實了些,“左右我明日也不用上朝,就陪你聊聊。”明天就開始封筆停朝,賀珩實際上還有一堆的事情要做,但是為了安慰身邊人,他當然不會說這些。
    曲輕裾覺得自己一點都不想聊,但是見對方興致勃勃的模樣,只好道︰“聊什麼?”
    “隨便說什麼都行,”賀珩努力壓下想張開打哈欠的嘴,“比如說你小時候的事情,又或者喜歡什麼東西。”
    曲輕裾愣了半晌,嘆了口氣道︰“小時候很多事都記不清了,我以前很少有機會出院子,後來大些了,就只有舅母帶我見見外客,但是我畢竟不能常常與舅母住在一起,田家與曲家後來又鬧得僵,所以從小到大,過得也就那麼個樣子,沒什麼好說的。”
    “梁氏實在可惡,”賀珩疼惜的摸著披散在曲輕裾背後的頭發,“先帝為我做的事情不多,這輩子做得好恐怕只有兩樣,一是你,二是傳位詔書。”
    “我怎麼能與傳位詔書比,詔書天下只有一張,女人天下卻有千千萬萬,”曲輕裾拱了拱,讓自己又換了個睡姿,把頭靠在賀珩的頸窩處,“梁氏固然可惡,但我的父親卻是最大的罪魁禍首,我的母親死得不明不白,父親卻急著迎娶新婦進門。若不是舅舅一家,只怕我連出嫁都會很寒酸,如果我真是寒酸出嫁,那麼我在皇家還有什麼顏面?”
    “忠義公一家很好,”賀珩听完這席話,半晌才道,“天下間固然有你父親那樣的男人,但也有白首不相離的夫妻。”
    曲輕裾勾了勾唇角,賀珩這是在告訴她,他不是昌德公那樣的人?
    “天下間固然有喜歡听甜言蜜語的女子,但也有只看事實的女子,”她把一只手搭在他的胸口,“我恰好屬于後者,不愛听人說了什麼,只愛看人做了什麼。”
    “說不如做?”賀珩面上的笑意更加明顯,“輕裾能這樣聰慧,我很欣慰。”
    他只怕她不愛听他說,卻也不愛看做。
    臘月二十九,朝中已經封筆,除開各個部門必須留著當值的,其余人都已經回家過年了,但是盡管如此,這些官員也不是真的悠閑下來,而是積極的打听誰家得了皇上賜的東西,誰家能去參加皇家年宴。
    畢竟這是新皇登基的首年,能得皇上賞賜的人,就代表這些人至少入了皇上的眼,京城中的人,能坐得住才是奇怪。
    所以臘月二十九到三十這兩天,不時有賞賜從宮里出來,例如誠王、忠義公之流,除了皇上欽賜的福字春聯以外,還有兩宮太後與皇後的賞賜,其余的如同魏右丞、寧王、瑞王、羅尚書等人,也得了不少賞賜。
    至于其他人家,有人得了皇上的福字,有人得了皇後的賞,但是就沒有那麼大的臉面得四大巨頭的共同賞賜了。但是不管如何,這個年關讓京城所有官員明白了一個真理,那就是只有跟著皇上才有肉吃。
    大年三十的年宴上,除開皇室自己人外,京中拿了一等官爵的也有幸能進宮享宴,例如忠義公以及兩宮太後娘家的家主。
    曲輕裾與賀珩並坐在上首,她因為有孕所以沒有飲酒,面前擺著的是一盅鳳凰歸巢湯,實際上就是豬肚里塞了一直雞用老罐炖,但是味道確實不錯,在冬日里喝正合適。
    下面的人都知道皇後娘娘有孕,也沒有誰不長眼去亂敬酒,所以一場年宴進行到一半,她都很悠閑。
    “皇後娘娘的胎像圓潤緊湊,臣婦以為,此胎必定是男孩。”秦白露舉起酒杯,起身對曲輕裾道,“臣婦敬娘娘,祝娘娘早生貴子,青春永駐。”
    皇後娘娘都有身孕了,祝人家早生貴子,是不是有些不合適?羅文瑤皺了皺眉頭,跟著站起身舉起酒杯道,“臣婦也祝皇後娘娘身體健康,事事如意。”
    曲輕裾拿起一邊的酒杯,木槿給她倒了一杯白水,她向兩人舉杯道︰“多謝二位弟妹,如今我不能飲酒,以水代酒謝過二位。”
    賀珩夾了一筷鴨舌到曲輕裾碗中,笑著道︰“在座諸位也不是外人,朕也不怕諸位笑話,朕與皇後都年輕,倒是覺得男女都好。”
    在座諸人當下紛紛稱是,順道還夸了帝後二人一番,大意就是不管是皇子還是公主,定能遺傳帝後的優良因子,日後肯定為成為傾倒天下的萬人迷。
    秦白露不敢相信皇帝會這麼明目張膽的護著曲輕裾,甚至當著這麼多人說不介意男女,難道皇帝就不想有人傳宗接代嗎?
    “朕日後與皇後還會有很多孩子,到時每一胎都去猜測男女,豈不是要朕與皇後自尋煩惱,”賀珩哈哈一笑,自我調侃道,“朕可不想自找麻煩。”
    眾人自然跟著一起笑,心頭卻听得心驚膽戰,皇上這話里的意思,好像有那麼些只與皇後生孩子的意思。
    一定是他們听錯了!
    曲輕裾挑眉看了賀珩一眼,見他正一臉笑的听下面人的吹捧,便低下頭繼續喝湯。
    衛青娥與賀麒坐在一起,她怔怔的看著身著紫色廣袖百鳥朝鳳裙的曲輕裾,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與耳朵,皇帝真願意專寵一個女人,甚至只願意讓她一人有孩子?
    她想到歸朝後其他官員送到王府的通房,盡管她與王爺同甘共苦後,王爺雖待她親近了不少,但是下面人送的女人不還是納為了通房?
    難不成世界上真有如此專情的男人,而且這個男人還是皇帝?
    衛青娥緩緩的收回自己視線,不知怎麼的目光就落到了秦白露身上。秦白露臉色不好看,她身邊的瑞王似乎也不想搭理她,兩人雖坐在一張雙人桌上,氣氛卻比陌生人還不如。
    難怪秦白露對曲輕裾那般嫉恨,作為女人她能理解對方的心理,因為就連她也有些嫉妒皇後,身份有了,孩子也快有了,就連夫君的專情她也有了,而擁有這一切的女人甚至不需要善良大度,也不需要尊貴的出身,過得卻比她們都好。
    “你在看什麼?”賀麒在桌下輕輕的拉了拉袖子,小聲道,“你可別學老三家那個蠢腦子,我听說皇帝不太喜歡那位,已經賜了好幾個美人到瑞王府里了。”
    衛青娥心頭一驚,皺著眉道︰“不是說皇上沒有留選女嗎?”
    “他沒有留,不代表不能賞賜給別人,”賀麒搖著手里的酒杯,瞥了眼賀淵的方向,“老三行事囂張,他家那位也是個不省心的,我听說她曾經做過好幾次讓皇後難堪的事情,依皇帝對皇後那個稀罕勁兒,他能饒過老三家那位?”
    “皇上不至于……”衛青娥咂舌,皇帝不至于管到這些事情上吧。
    “別看他這幅模樣,做事狠著呢,”賀麒把音量壓得極低,小得只有兩人听到,“老三家那位曲側妃怎麼沒了的,這里面東西多著呢。”
    衛青娥捏緊了酒杯,那能把這種男人抓在手心的女人,手段又該有多可怕?
    這一瞬間,衛青娥看曲輕裾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傾國傾城的妖女。
    曲輕裾不知道自己已經升級為妖女,她打了一個哈欠,吃著切成花瓣似的水果,偶爾與命婦們說上幾句話,年宴漸漸到了尾聲。
    就在子時過了一半時,殿外的焰火突然炸開,印紅了半座宮殿。
    曲輕裾看向殿外,正好看到一朵焰火散開,漂亮得不可思議。
    “喜歡?”賀珩對她伸出手,“我陪你出去看。”
    曲輕裾把手遞到他掌心,二人相攜走出殿內,站在大殿外的高台上,看著一朵朵絢麗的花開了又謝,漂亮得就像是個夢。
    二人身後,跟著來參加宴席的人,所有人都看到了帝後相攜的手,焰火下,兩人的背影美得像一幅畫。
    衛青娥站在賀麒身邊,她的視線一直落在帝後從頭至尾都沒有松開的手上,仿佛又看見一年前的年夜,曲輕裾一身紅衣從這個台階上一步步走下去,還是王爺的皇帝忍不住上前扶住曲輕裾的畫面。
    原來當初那個場面她一直沒忘,甚至深深記在了心頭。
    那個時候的焰火,似乎也如今天般絢爛,但是她能記得的,只有那時候皇帝情不自禁伸出的手。
    也許有些事情,早就已經注定了。
    就像她與賀麒,曲輕裾與皇帝,秦白露與瑞王。
    ☆、106•休書
    年節過後,便是各府來往走動的時候,曲輕裾身為中宮皇後,自然收到了不少拜帖,但是因為她如今有身孕,不過見了兩宮太後娘家的人田羅氏等人,今天需要見的便是寧王妃與誠王妃。
    “寧王妃、誠王妃,快快請進,”黃楊匆匆從後殿門口走出來,滿臉笑意的給衛青娥與羅文瑤行了一個禮,便躬身引著兩人進門。
    “有勞公公了,”羅文瑤對黃楊禮貌一笑,她知道黃楊是皇後身邊得用的人,所以待他極為客氣。
    “誠王妃客氣,請,”黃楊態度更加的謙卑,不緊不慢的朝里面走,“皇後娘娘知道二位王妃要來,一早便等著了。”
    衛青娥順著黃楊的話說了幾句的感激話,待到了正屋門外,她便不再開口,黃楊揚聲道︰“皇後娘娘,寧王妃與誠王妃到了。”
    “快請,”衛青娥隱約听到曲輕裾的聲音,隨即面前的簾子被打了起來,一個十分面熟的宮女迎了出來,對她們行了禮,把兩人迎到了正屋中。
    這是衛青娥第一次到這個地方,她一眼便能看出屋里的擺設物件都十分講究,而且沒有什麼尖銳之物,想必是擔心那些東西傷到有孕的曲輕裾。
    她朝坐在上首的曲輕裾看去,曲輕裾只梳了一個簡單的發髻,斜鬢旁插了一支步搖,配著烏黑的發絲,竟讓她看出幾分慵懶的美來。
    “見過皇後娘娘,”衛青娥與羅文瑤齊齊行禮,舉止間滿是恭敬。
    “我們妯娌間不必這般客氣,”曲輕裾招了招手,讓宮女給兩人搬來雕花圓凳,賜了座後才道︰“今日還下著雪,勞二位這般折騰著來看本宮了。”
    “娘娘這話可是折煞臣婦了,”衛青娥陪笑道,“臣婦原早該進宮謝恩的,只是這幾日事情忙亂,便拖了幾日,幸而娘娘寬厚,不曾責怪于臣婦。”
    “大嫂這話可是見外了,”曲輕裾見衛青娥穿著打扮比以往更加端莊,心頭一嘆,寧王府上的女人也不少,衛青娥自己還有個嫡子,不知要費多少心思,“寧王府空了多日,自然要費心收拾一番。原該本宮派人下去收拾的,只是皇上時時觀念著大伯,所以早早便宣了你們回京,倒是讓你們一家受累了。”
    “皇上念著我們家王爺,是我們全家的福氣,”衛青娥笑著道,“王爺也常常在府里念叨皇上的好,還說便是萬死不能回報皇上恩情一二。”
    當初衛青娥雖不似秦白露般處處與曲輕裾為難,但也是端著長嫂的範兒,如今話里話外卻要捧著自己這個二弟媳,曲輕裾見她舉止間似乎半點不樂意,不由得感慨,這般賢惠的媳婦兒,還對寧王不離不棄,寧王如今回了京便納了好幾個美人為通房,這事做得也太不地道了。
    “自家兄弟,說什麼恩情不恩情的,”曲輕裾擺了擺手,又對羅文瑤道︰“本宮听聞你這兩日有了喜信,這可真是可喜可賀的大事。”
    羅文瑤臉上頓時飛起紅霞,低著頭道︰“前日才由太醫診出的,臣婦原本想過些時日再告訴您的。”
    “這般好事可不能瞞著本宮,”曲輕裾笑道,“本宮讓人備了些孕婦常用的東西,等會你一道帶了回去,若是有什麼缺的,盡管讓人來告訴本宮,別委屈了自己。”
    衛青娥听著皇後與誠王妃的交談,能夠察覺出皇後待誠王妃的親近,這與待自己的客氣疏離可大大的不同。一年前誰能想到就連誠王也有翻身的時候呢。
    “說來本宮昨日听人說瑞郡王妃病了,不知二位可曾听說?”三天前才在宮里參加了年宴,回去就病了,這事說出去是讓誰沒臉呢?
    “三弟妹身體一向弱,前兒晚上下了一夜的雪,想是沒注意便病了,”衛青娥接下話頭,她多多少少明白皇後的意思,自然會順著她的意思說,“只是三弟妹一向不與臣婦以及四弟妹多來往,我們也不太清楚呢。”
    曲輕裾點了點頭,一副感慨的模樣︰“這倒也是,三弟妹素來性子高傲,便是本宮她也不怎麼願意來往的,等下本宮讓人賞些東西下去,也算是本宮的心意。”
    這話听著是關心秦白露,但是暗里的意思是指秦白露對皇後無禮呢,衛青娥掃了眼屋子里,站著大大小小好幾個伺候的宮女太監,這話若是傳了出去,豈不是讓所有人都知道秦白露的狂妄。
    她微微垂下眼瞼,不去看曲輕裾臉上溫和的笑意,語氣贊同道︰“皇後娘娘仁厚心善,瑞郡王妃此舉實在有些無禮了。”
    可不是仁厚心善麼,就連一個郡王妃對她無禮都還會既往不咎的賞賜東西下去,這滿朝上下誰不贊她一聲賢德?
    “都是一家人,她那脾性你我都知道,”曲輕裾露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本宮現在也就盼她的病早些痊愈了。”
    羅文瑤用手絹掩著嘴角笑著附和道︰“皇後娘娘說得對,三嫂身體痊愈就是最好的事情了。”
    衛青娥莫名覺得,皇後娘娘與誠王妃親近,可能是因為身上某種詭異的相似點?
    “皇上?”明和見皇上走到後殿門口,又轉身繞回了前殿,不由得小心翼翼道,“要不奴才去跟皇後通報一聲?”
    “不必了,”賀珩擺了擺手,從書架上取了一本書埋頭看了起來,明和瞥了一眼,還是那本皇上看了好幾日的《千金方》,自從皇後娘娘診出有孕後,皇上似乎就對醫書感興趣起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就在明和以為皇上會一直看下去時,皇後身邊的人來問皇上是否一道去用午膳,然後他就看到皇上扔下書便站了起來。
    看著那被皇上無情扔到一邊的醫術,管它是什麼東西,在皇後娘娘面前,那就是連頭發絲也比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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