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你也莫要置氣。”不知算不算是討好,龐統道︰“為了致歉,今日我教你彈奏《鳳求凰》可好?”
    《鳳求凰》……我為之變色,釋然歸笑後,抬眸認真地瞧著龐統,故作淡然,“那你便就教吧。”猶記,我學琴的初衷便是為了有朝一日可以彈奏《鳳求凰》給孔明听。
    接手琴弦,龐統輕撫了撫,然後端坐,極為虔誠的模樣,“雖說我不待見孔明,但是我知曉他必然是個值得你托付終生的男子,你和你爹倒是會選。”
    我凝眸,好笑︰“你為何就不待見孔明?”
    “你不覺得那人極虛偽嗎?”龐統蹙眉,略帶嫌棄,“總是淺笑晏晏的,這世上哪里有那麼多值得揚笑的事?”
    “或許淺笑對他來說就如同我們尋常的神情一般。”仔細想來,孔明的確總是揚著笑,淡淡的笑意,溫潤有禮,“而我恰喜歡他那般的笑意。”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古人誠不欺我也。”听完我的話,龐統看我更是嫌棄,“黃阿丑果然應當嫁予諸葛孔明。”
    “雖說你這話多半是在罵我。”我捏了捏袖口的繡花,感受到摩搓的真實感後才道︰“但看在你即使是罵我也將我同孔明歸為一類的份上,我不同你計較。”
    他意味深長地笑,“你怕是得意得緊,哪里會同我計較?”
    再度輕咳,我捂著熱臉,急道︰“你不是說要教我《鳳求凰》,怎麼還如此多話?”
    肆意朗笑,龐統的手隨之緩緩地撥出五音,最後的言語也漸漸被琴音蓋去,他明知故問︰“你這是自欺欺人還是故欺他人?”
    我含笑默答,自然是在故欺他人。我想要同孔明一輩子,想同他“一生一世一雙人”,如此,自然不能讓自己的思慕太過卑微。
    ……
    說來,我對琴藝並非是極有天賦,但好在有所喜愛,學到如今也算是小有所成。然而,小有所成的我在學《鳳求凰》時卻是時時出錯,宮商徵角羽五調我就沒有幾次是彈對過的。
    反復地教了我多次無果後,龐統無奈扶額,抑郁道︰“你今日可是心緒不寧?”
    我亦是無奈,搖首嘆息︰“因今日學的是《鳳求凰》,我遠要比往常還專注得多,又怎麼會心虛不寧呢?”
    “那你倒是同我說說你如何會將變徵調彈作商調、商調彈作變羽調?”指著我的手,龐統沒好氣,“以往一首琴曲你不是學得很快嗎?”
    蹙眉,我抬起自己微有些黑的手審視著,雖說這雙手長得並不白如蔥管亦不是十指縴縴,但好歹也算是一雙較為標致的女子的手,怎麼就那麼笨拙呢?
    “我若是知曉就不會彈錯了。”又試著撥了幾個琴音,調調準確並無紕漏,可是一旦換做《鳳求凰》的曲譜,我的手就不听使喚的彈錯了音。
    而往後的事實證明,我此生無論怎麼學都無法學會的恰就是《鳳求凰》。就算是那人在龐統之後又教授了我多遍,我依舊是錯曲錯調,無法改變。
    “罷了罷了。”擺擺手,龐統寬慰我道︰“琴藝到底不是一日之功,日後你若是真想彈奏此曲大可找孔明教你,他的琴藝可是比我好得多。”
    我不解,“為何不是你明日繼續教授我?”
    “今日除了來教授你琴藝之外,我亦是來辭行的。”龐統解釋,“前些時日突然收到南郡的詔令,命我為功曹。明日我便要離開襄陽前去上任。”
    听畢,我愣了愣,然後有些悵然地道︰“如此就祝士元兄一路順暢,平步青雲。”
    至今,龐統教授我琴藝已有年余。從起初的淡淡之交到如今的相交甚歡,一切恍如昨日。可惜如今便就是要分別了,不舍之情自是難免。
    “我原本以為你還會挽留我一番。”故作失望地搖首,龐統唉聲嘆氣,“你這姑娘忒不懂事,枉我多日以來對你的殷切教導。”
    被龐統的神情言語逗笑,我反問︰“那我是不是該喚你聲‘老師’?”
    “這倒是可以。”神色頓變,他恣意地笑起,“你若是喚了我‘老師’,日後等你嫁予了孔明,那孔明便可隨你喚我。這事想想就是極為佳好。”
    “這般我還是不喚了,怎麼說我日後都是孔明的妻子,是家人,總不能幫著你這外人吧。”龐統不過比孔明長了兩歲,孔明若是真的喚了他“老師”,那他豈不是佔了極大的便宜。
    “你這姑娘真是越來越不討喜了。”不滿地指責我,龐統惋惜道︰“初識時,你可是懂禮知趣得很,這怎麼越相熟就變得越惹人厭了呢?”
    “我向來都惹熟人討厭。”知曉龐統同我說笑,我也並未較真,只是笑答。陌路、相熟本就是兩個截然不同的身份關系,何況我並非聖賢自然做不到表里如一,所以對待不相熟識的人,我素來裝作懂禮知趣。至于相熟識的人,我無法隱瞞也沒什麼好隱瞞的,自然就是本性畢露,好的壞的皆有。
    “不過你也不用擔憂,能讓我龐士元討厭的人多半不是尋常人。譬如諸葛孔明,我待他就是討厭得緊。”垂眸望了望桌案上的古琴,龐統笑著往我面前推了推,道︰“這把七弦琴便就贈予你了,昔有俞伯牙為鐘子期摔琴,今有我龐士元贈琴予黃月英,想必皆是一段佳話。”
    我出言相駁,“人家俞伯牙可是春秋時期出名的琴師,你呢?”
    “我龐士元若是有心亦可作漢代最為有名的琴師。”自信肆意,龐統揮袖,大有指揮天下之勢,“可惜我還是比較喜愛謀治國安民之策。”
    “這倒也是。”我贊同地頷首,想起關于他和孔明——“臥龍、鳳雛得其一者可安天下”的言論,不禁慨嘆︰“鳳雛之名你可不是白擔的。”
    滿意地點頭,他道︰“此番一別,你也無須掛念,待你同孔明成婚那日,我定然會親自前來道賀。”
    “咳咳。”我面頰一熱,支支吾吾地說著︰“還……還早……”
    “已是建安九年,怕是不早了。”不忘取笑我,他有意而為之地言︰“莫不是你已將孔明忘卻?如此倒是甚好。”
    “我沒有……”急于反駁,我奪口而出。轉而有些驚慌失措的發現,如今竟已是建安九年,三年之約將滿。
    “還有……”龐統突然認真,“宋經華非常人,切莫輕視。”
    我頷首,早就知曉宋經華並非凡夫俗子了。
    ……
    建安九年,在善謀離去之後,龐統亦是離開襄陽出任南郡功曹。而那個人想來也是該歸來了。
    遠歸相遇定情深
    時隔三載,我曾想我同他再相遇時應當是在花前月下,紅燭、紅帳,羅衾繾綣。然而,事實多半與想象大相徑庭。
    那日,芳菲已盡,驕陽似火,我身著單薄的襦裙坐于前院的石階之上,手中捧著從老爹書房里尋得的古籍。石階之下,一只木犬正繞著我伸長的雙腿奔跑。我看看那木犬,再看看手中的古籍,不由得感嘆古人的智慧過人,竟是此今已有了關于機械的記載。而那木犬便是我依著古籍上記載的法子所做,能跑能跳的,極是有趣。
    伸手點了點那木犬的頭部,我托腮沉思如何才能輕易地讓它停下來。可惜,想著想著,我恍然發覺自己在不知不覺間竟是又學會了機械之術。無奈地扶額,我喃喃抱怨︰“無事會那麼多東西又有何用處?”
    “自是可以用來解決日常之難事。”倏地,溫潤清朗的男聲攜著淺淺的笑意傳入我耳中,眼簾隨之被一雙手填滿,那雙手白皙修長,指節分明,觸向木犬的時候指尖微微泛白。
    我抬眸,一怔。待我想起要收斂情緒的時候,唇畔的笑意已是漾開,滿帶歡欣的話語更是脫口而出,“你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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