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節

    王嬤嬤笑道︰“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然後拉著閻嬤嬤一同出去了。
    待二人離開之後,素英氣道︰“這哪是來教規矩的,明明是派來折磨小姐的。練習三跪九叩,還要練習一整天,這不是要人命嗎?她們怎麼自己不去練?”
    明珠閑閑的端了茶盞,抿了一口,道︰“這君山銀針當真不錯。”
    素英苦著一張臉,道︰“小姐,您有在听嗎?”
    明珠道︰“你別急呀,今後這種事不會少的,你若這樣就急了,往後又該如何?”
    “好個不急不慢。”忽然一個男聲傳來,嚇了主僕二人一跳,同時朝門口望去。
    晨曦中,一個挺拔的男子含笑立在那里,手里的折扇輕挑簾櫳,仿佛一輪朝陽破霧而出,映得滿堂通亮。
    明珠驚訝的望著眼前的人,有些呆愣的道︰“你怎麼闖進來了?”
    寧王笑著款步邁進房間,隨意的在明珠身邊的椅子上坐下,翹著腳,道︰“且看他們誰敢攔我。”
    明珠歪頭望著他,嗔道︰“咱們還未成親呢,何況還有宮里的嬤嬤們在。”
    寧王拉過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擺弄,口中道︰“你怎知我不是因為這個來的?她們有沒有刁難你?”
    素英忙趁機告狀道︰“您來遲了一步,沒看見那兩個嬤嬤是怎麼折磨小姐的。剛才其中一個那個什麼閻王嬤嬤就讓我家小姐練一整天的跪禮,我不過氣不過,說了兩句,那嬤嬤就瞪起眼楮來了,還威脅小姐一定要處罰我呢。”
    寧王面上的笑容漸漸變淡,這幫人果然沒安好心,見不得他安生。
    明珠嗔了一眼素英,笑道︰“你別听素英添油加醋的,這點子小事我自己還能應付得來,不會讓他們欺負了去的。”
    寧王笑著凝視著明珠,道︰“不說這些了。我今日可還帶了一位‘舊人’過來。”
    明珠奇道︰“是誰?”
    寧王將手指湊到唇邊,一個呼哨響起,只听撲稜稜的幾聲,從窗口飛進來一只通體雪白的鳥兒,直直的落在了寧王高舉的手指上。只見它眨著一雙紅豆眼,望向明珠,拍著翅膀,朝她歡快的叫了兩聲。
    “它想你了。”
    寧王將雪鸞遞給明珠,滿目溫柔。
    明珠喜得雙手捧著雪鸞,真的越看越愛,伸出玉指在它的頭頂的一小撮翎毛上輕輕撫摸著,溫軟的觸感簡直令人愛不釋手。雪鸞的小腦袋在她的手上蹭了蹭,十分親昵。
    “真好。”明珠不由自主的嘆息道,往昔美好的回憶紛至沓來,滿滿的都是滿足。
    寧王溫柔的望著明朗的笑靨,只覺得移不開目光。
    兩個嬤嬤听見信趕了過來,見了這場景,臉都綠了,這男女未婚之前怎可見面?雖有心勸說,但是她們連寧王身邊百米都近不了,寧王走到哪里都有一隊虎背熊腰,滿臉凶相的侍衛跟著,一般人別說說話了,就是看見了都覺得膽突,縱然是兩位久經宮斗考驗的深宮老嬤見了也不敢在他們面前放肆,否則對方就一瞪眼就仿佛要砍人一般,估計夜里都會做噩夢,也不知道寧王是從哪找來的這幫凶神惡煞。
    寧王就這樣每日早上來,晚上走,一天三頓都在高家蹭飯,陪著明珠,即便是有公務也再高家直接處理了,反正是說什麼也不走。還沒到十天,明珠倒胖了小三斤,臉上都閃著光,笑容整日都掛在臉上。
    高家人自然不敢說什麼,別說如今府里到處都是寧王的那幫侍衛,就算沒人跟著他們也不敢上前圍觀寧王殿下,說不定什麼時候就得罪了貴人。
    十日後的這一天,婚禮如期而至。
    到了十八這一日,天還未亮,高家已經燈火通明如白晝。明珠早早便起身,香湯沐浴,抹上膏脂,燻了香料,穿上新制的白綢里衣,大紅中衣,一切準備妥當之後,由寧王府前一日派來的梳妝嬤嬤為她上妝。為求穩妥,早在前一日便商定下今日的妝容以雍容大方的傳統妝容為主,搭配珠冠首飾,十分得宜。
    再說閻、王兩個嬤嬤,這些日子在高家一直過得不順心,別說教宮規了,連明珠的身邊都近不了。對于寧王令人瞠目結舌的舉動,她們是一點辦法也沒有,只能派人回宮報信,卻絲毫沒有到回音。
    她們自然不敢對寧王不滿,可如今寧王好不容易不在了,便又開始重拾宮中的架子。明珠這回連理都沒理,見二人在自己旁邊指指點點,說三道四,當即命人攙扶出去好酒好菜的伺候。紅枝等幾個機靈丫頭的把府里能說會道的丫頭們全都招了來,又弄了些烈酒,七八個人輪番勸酒,口中說得天花亂墜,死人都能說活,直接把兩個嬤嬤給灌醉,抬去睡覺方才罷休。
    嬤嬤們先為明珠挽發,將近一個時辰的功夫才弄好。接下來是勻面,上妝。嬤嬤們熟練的給用細絲線給明珠開了臉,先抹了上好的潤膚之物,然後用澄淨的茉莉香粉撲了臉,房內頓時芳香四溢。螺子黛畫眉,玫瑰乳點唇,鮮亮明麗。額間貼上金箔嵌珍珠的桃花形花鈿,雪頸間繪了一朵胭脂梅,金漆點蕊,隱在交領之間,別樣的嫵媚。
    妝成,戴上華貴無匹,瓖嵌有數千珍珠所制成的珠冠,穿上綴滿寶石金絲的喜袍,真是恍若神女下凡一般。
    只听那嬤嬤不住聲的贊道︰“王妃果然好顏色。”
    林媽媽忽然喜極而泣。
    大妝完畢,明珠望著鏡中雍容華貴,光艷照人的寧王妃,露出了一個笑容。她不禁嬌羞的想著,這樣子的她,他若見了,應該會喜歡的吧。
    “你們先出去吧,我還有些事情要做。”
    明珠吩咐道。
    眾人俱屏氣凝聲,退了出去。
    屋內只剩下了林媽媽、素英和青雪。林媽媽擦著眼淚,走到一旁的櫃子里取出一個錦盒,打開一看,里面給是一塊白玉制成的牌位,上書“高夫人之靈位”。
    明珠小心翼翼的接過,放在正中錦榻上,由青、素二人攙扶著,跪下去磕了三個頭,默默禱告了一會。
    禮畢,林媽媽再次小心收起牌位。
    房門被緩緩推開了,朝陽初生,晨曦灑滿了整個庭院,映亮了滿目的紅色綢緞。許多人都等在那里,包括她的祖母,她的長輩,全都大妝禮袍,殷殷期盼著她的出現。
    早有太監高舉著聖旨,尖聲唱道︰“寧王妃出閣,眾人恭賀。”
    眾人黑壓壓的在明珠眼前跪了一片,齊聲高呼︰“恭賀寧王妃。”
    明珠緊緊攥著青雪的手,因為握得太緊,出了許多汗。她知道,從今日開始,她就不再是高家一名無人依傍的幼女,而是高家的支柱了。
    她的人生,已經不同了。
    “免——”
    眾人站起身之後,余氏笑吟吟的走過來,將講一個匣子交給了青雪,然後小聲囑咐明珠道︰“洞房之時一定要打開看。”
    明珠愣了一下,忽然領悟到了里面是什麼,頓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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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了臉。
    這時又跑來一個青衣太監,大聲道︰“貴妃為寧王妃添妝。”
    眾人聞言,更是又添了一層喜色。
    錦上添花,鮮花著錦,給的人安心,收的人舒心。這樣大的臉面,說出去也好听。
    明珠這邊人還未走,外面的卻嫁妝已經開始抬往寧王府了。
    十里紅妝,滿城的喜氣,此時街頭巷尾議論得都是此錦繡良緣。有那嘴巧說書的早就編了一套才子佳人的故事,只不過對象不再是窮書生和富小姐,而是豪門中男女的邂逅際遇,那背景自然也說得如金玉堆砌的一般無二,徒惹旁人羨慕。在後來的很長一段時間里,描寫豪門恩怨情仇的詩詞話本突然間流行起來,甚至蔚為一時之風氣。
    再說今日的寧王府,那是也是雞飛狗跳。因為要迎接女主人,寧王自己著急,管家更是著急,一天三遍的催促,下人們全都嚴陣以待,心中無一不暗暗期盼著務必要妥妥帖帖將女主人迎進王府,否則就等著挨罰吧。
    寧王自己是激動得一宿沒睡,半夜就叫人查看禮袍如何了,睡了一會忽然想起新房可別失了火,叫哪里哪里再檢查一遍,小心火燭之類的。弄得眾人叫苦不迭,無所適從,心中越發懷疑這位未來的王妃究竟使了什麼手段,能讓自己王爺跟中了邪一般瘋魔。
    都說忙中出錯,或者是百密一疏,寧王換喜袍的時候,偏偏侍從不小心,將綴滿寶石的扣子弄壞了,嚇得那人差點尿了褲子,拼了命的磕頭認錯。寧王氣得一腳踢開那人,喝道︰“還不快去再找一條相近的來!” 今天是他的好日子,他可不想因為這些小事就擔誤了時辰。
    “是,是。”管家一個眼色,那人就被拖了下去。剩下的人都一窩蜂的去找腰帶了,生怕找慢了挨罵。
    好比太容易找了一條相近的,寧王戴好之後,匆匆忙忙的騎了馬去高家迎親。管家心中暗自抹了一把汗,這還真是起個大早,趕個晚集。
    且說寧王心急,縱馬跑得飛快。後面的轎夫、依仗對只得加快了腳步拼命的跟著,于是路上就出現了一個奇觀︰錦衣華服的寧王孤零零一個人縱馬跑過早已戒嚴,重新用黃土墊過道的街市。然後半天才看見後面忽然追上來黑壓壓一大幫人,個個跑得呼哧帶喘,上氣不接下氣。圍觀的百姓看了都暗暗稱奇,心說頭一次見誰家迎親這麼急吼吼的,莫不是怕寧王妃跑了不成?
    緊趕慢趕,寧王終于趕到了高家。
    一切就緒,樂聲高奏, 杰背出了新娘子,直上了花轎。寧王凝視著蓋著蓋頭的明珠,連嘴都合不攏,滿面的喜色難掩。他一揮手,早有下人們上前發紅包,見者可得,眾人哄搶。
    新娘子的花轎剛一進入王府,門□竹立刻炸響。燃燭焚香,奏喜樂,喜娘上前將明珠攙扶下轎,扶著她邁過火盆,一步一步邁上鋪著紅毯的台階,一直到達寧王府銀安殿的正殿。
    太監再次宣旨,冊封翰林院士高世箴之女為寧王妃,欽此。
    明珠跪謝,起身之時,手腕忽然被一只溫暖的大手握住,緊緊的,仿佛會永遠牽著她,再不放手。
    她知道那只手是誰的,她忍不住笑了,幸福得想要流淚。
    寧王娶妃,百官賀喜,酒宴擺了百桌,花費無數,外面還設有流水席,平民百姓只要道聲好的,全都有飯吃,有酒喝,幾乎大半個京城的人都跑來個寧王賀喜了,附近道路幾乎全部癱瘓。沒辦法,人太多。
    行過禮之後,寧王在前面接待賓客,明珠則被送到了後面的新房。
    當然,入洞房不過是成親的第一步而已。
    明珠安靜的坐在喜床上,可能因為屋子也大,內眷們能進來的幾乎都進來了。以長公主為首,眾人都對明珠進行了慘無人道的圍觀。
    長公主滿意的看著明珠,道︰“嫂嫂今日的裝扮定能迷暈我那位皇兄。”
    眾人見長公主率先開口贊揚,稱贊頓時之聲不絕于耳。
    “公主說得沒錯,真是好樣貌呀。”
    “寧王殿下有福氣了。”
    “今後咱們又多了一位美貌的妯娌。”
    明珠只做害羞狀,並不開口。
    一旁有人心里卻微微起了波瀾。呂文意被太後派來送賀禮,見了此場景,不覺驚艷于明珠的美貌,又羨慕這樣排場。
    “呂慎容怎的來了也不說話?”不知是誰說了這麼一句,眾人的目光立刻全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在場眾人有幾個是知道內情,心里都等著看笑話呢,見有人提點,怎能不趁機攪合?
    “呂慎容怕是也羨慕咱們新王妃了吧。”信郡王妃笑著插言道。她是今日的全福夫人,眾人都多有意無意的注意她些。“對了,呂慎容今年多大了?”
    呂慎容面上的笑容微微一窒,道︰“二八之年。”
    “說起來,比新王妃還大了一歲呢。”信郡王妃似有所思。
    呂文意面上的笑容瞬間消失了,想起太後進來常對她說的話,心里不是滋味。
    她不是不羨慕平常人家的女孩,可她這樣尷尬的身份,除了祈禱著太後多活幾年能為她撐腰外,其實一無所有。
    她見了明珠,見了這富貴,見了這等排場尊榮,又如何會不羨慕呢?听說她是被寧王捧在手心里,無論如何都非要娶回來的心愛之人,世間的一切美好仿佛都在她手中。同樣是年齡相近的女子,差別卻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思及此,呂文意越發自慚形穢起來,匆匆找了個借口離開了新房。迎面也沒看準,一下子撞在了一個人的懷里,她驚得大叫。
    “姑娘沒事吧?”
    呂文意抬眼望去,忽然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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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王大婚,轟動朝野,百官無不紛紛前來祝賀,世子王爵往來如流水一般;朝廷命婦,宗室嬌女,能來的無不盛裝出席喜宴,寧王府後院繼老王妃過世之後,頭一次出現了這麼多女眷。
    單說寧王終于將佳人娶回了府中,一顆心早已經系在了新娘子身上,恨不得將所有賓客都早早掃出門去才好。無奈在坐人等中偏偏有那不長眼的,新娘子的表兄上官鴻瑞和小世子楚悠也不知怎麼了,輪番上前敬酒。寧王今日倒也不端架子,來者不拒。劉忻、關錦年、信郡王等也都上前湊熱鬧。各宗室子弟愛鬧的一見此情形,也都放下了尊卑,熱辣辣的起哄道︰“民間都說新娘子越美,新郎官越要多飲;新王妃據說美貌過人,王爺要不醉不歸才是呀!”
    “就是就是,佳人難得!”
    楚悠喝得臉色煞白,連瞳孔都有些散亂了,卻繼續一杯接一杯的喝著。上官鴻瑞面上依舊帶著斯文的微笑,可惜身子已經開始搖晃了,通紅的面色都快趕上好友關錦年了。唯獨寧王,只見到水酒一杯杯的下肚,面色卻依舊不變,身姿挺直,笑容沉穩,眾人見了都喝采不迭。
    這一鬧,從清早一直到了日頭西沉,最後新郎官干脆不知所蹤,只留下小侯爺劉忻擋酒,信郡王陪坐,直飲到傍晚方才散去。最後,劉忻抱著痰盂,直吐得昏天暗地,心說下次就算是自家老爹來求他,他也說什麼都不能再得罪寧王了。
    這邊胡吃海飲著,熱鬧勁都能掀翻房頂。那邊則是洞房花燭,一對新人沉浸在新婚的喜悅之中。
    寧王早早回了新房,眾女眷見了,都笑著回避了出去。房內只留一對“全福夫人”為新婚夫妻主持“撒床”之禮。
    民間傳統,本是要選出一位兒女雙全的吉祥人來主持“撒床”之禮的。通常人選都是夫家的嫂子。在新婚這一夜,嫂子手托盤子,盤內鋪紅著紙,紅紙上放栗子、棗、花生、桂元等物,灑在新娘坐的喜床上,且邊撒還要邊唱代表吉祥的曲子。皇室也保留了這一傳統,只是不再唱曲子,而是改說吉祥話和祝詞。
    今日的“全福夫人”就是信郡王妃和南安王妃。明珠面上笑得甜蜜,心里對信郡王妃全無好感。她自然之道信郡王妃所謂的“兒女雙全”是怎麼來的。明霜一死,福哥兒立刻就被正式轉到了沒有子嗣的信郡王妃名下撫養,至少在她沒有誕下嫡子之前,福哥兒就是新王府中最尊貴的小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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