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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節

    “縱向的歲月我沒有辦法填補,可是李相南不會比我更了解你。他不可能知道你的手指分寸和腳掌寬度,他也不可能知道你身上的胎記在哪里。他和你在一起的時間遠遠比不上我們的時間。他也不可能比我更明白你習慣息事寧人的心理,還有嘴硬其實是在撒嬌的目的。你什麼時候想獨處,什麼時候想人陪,什麼時候會害怕,什麼時候會惱怒,他統統不會比我更清楚。我寧願相信你是有秘密不肯告訴我。可是有任何的困難你來找我,都不會是一件丟臉的事。綰綰,你可以對我哭,對我吵,以及任何程度的肆意胡鬧,我都有足夠的把握和耐心陪著你一起變老。只唯獨不可以像現在這麼對待我。我們和好,好不好?”
    我終于忍不住,站起來一把打開門。
    眼前淚水模糊,顧衍之等在那里,還是一貫的優雅從容。可是往日他的眼楮里沒有隱忍成這樣,讓人只看一眼就覺得再難受不過。我想現在我的模樣必定是一塌糊涂。完全不知道該講些什麼,他的話滴水不漏,我那些理由脆弱的根本無從反駁。我還沒有想完,已經被他一把抓住手臂拖過去,抵在牆上。
    紙盒掉落在地上。他撈住我的腰身,一手抬起我的下巴,重重吻上來。我的齒關被撬開,口腔中被從未有過地掠奪掃蕩。漸漸有咸腥的味道。顧衍之向來注重舉止與場合,他手把手教過我完美的禮儀,他一直將這些禮儀執行得很好。可是現在他將我壓在走廊牆壁上,身體密密貼合,他吻過來的力道長久而凶猛。我的嘴唇漸漸麻木,像是被一寸一寸吞吃入腹他才罷休,可是又分明感到彌漫而來的濃郁的悲痛意味。
    良久他才放開我。被他掐住腰身才沒有掉下去。他在親吻我的眼楮,被眼淚浸得冰涼的臉上有溫軟的意味。他的話一字一字響起︰“綰綰,收回你之前的話。我們重新來過。”
    我抬起頭看向他。他一貫強大沉穩。他不曾這樣放□段,用這樣的語氣請求過任何一個人。我緊緊掐住手心。
    我說︰“可是難道你就沒有討厭我嗎?”
    他說︰“為什麼我要討厭你呢?”
    “你既然是說重新來過,就說明你也知道鄢玉告訴你的話是真的。”我迎著他的目光,“我確實很早之前就和李相南暗度陳倉,鄢玉這次也沒有說謊。都是我在騙你。我一直都在腳踏兩只船,我人很壞,利用你的信任,又辜負你。我把你騙成這樣,你應該討厭我的。你其實很討厭我的對不對?從來沒有人這樣對待過你。我其實罪無可恕。你怎樣想我都可以。你其實很討厭我的,只是沒有說出口而已,對不對?”
    他認真地看著我,良久,低聲說︰“你這段話才是在騙我的,對不對?”
    “我沒有在騙你。我說的都是真的。”我說,“你去找葉矜好不好?她等你等了這麼多年,她那麼漂亮,又懂事,比我更值得你喜歡。我確實不喜歡你了,你接受這個事實好不好?”
    我從沒有一口氣說過這麼多的謊言。死死掐住手心。他垂著眼楮看著我。我想,哪怕現在他再多說一個字我就會功虧一簣。哪怕他只叫我一聲綰綰,或者再說一次你在騙我,我會立刻撲進他懷里放聲大哭,抱住他的腰身告訴他一切。我忍了這麼久,自制力已經到了撐不住的邊緣。可是他一句話沒有再說,他慢慢放開我。片刻之後,轉身離開。沒有任何停頓。
    我很少看到他的背影。顧衍之以前說過,背影會帶給人一種悲傷的意味。如果可以,他會盡可能讓我走在前面。從那之後的每次出差,他也總會盡量避免我看著他離開。可是今天我一連兩次見到他的背影。
    顧衍之消失在走廊拐角。從那以後的一周時間里,沒有再見過他一面。
    在這一周,我花了一天的時間收拾情緒。在第二天找到律師,約在露天咖啡館,講明相關財產轉讓事宜。我簡明扼要說完來意,他看了看我,怔忡了一會兒,遲疑著說︰“杜小姐,你是,顧氏董事長顧衍之的,妻子?”
    我扶了扶鼻梁上的太陽眼鏡,說︰“不是。”
    他笑著說︰“杜小姐在開玩笑。就算你戴著眼鏡別人認不出,可是這麼龐大的一筆數字擺在我面前,除了是顧衍之的妻子身份,還能是誰。全市的人都知道顧氏的董事長呵護自己的配偶呵護到了獨家私有的地步。我內人還常把顧董為愛人做過的那些事念叨給我听呢。再說兩年前你們結婚登記時,顧杜氏的故事可是一直給人津津樂道。怎麼可能不是呢?”
    我說︰“你說是那就是吧。”
    “杜小姐心情不好?”他突然變得有些過分的熱情和興奮,同我說,“杜小姐為什麼會突然想把這些財產轉回顧先生的名下呢?其實杜小姐和顧先生既然這麼伉儷情深,誰的名下也沒有什麼區別。女方一般不都是希望男方的房產等等歸在自己名下,用來增加安全感的嗎?杜小姐為什麼會想著要反著來呢?”
    我眯眼看了看他,深深有一種遇到江湖騙子的感覺。明明今天上午預約的時候負責人特別講明這個姓章的律師是本市在這方面最專業最著名的律師之一。其專業和著名程度可以用其每小時的美金咨詢價格來證明。現在看來,分明是發貨實物與商品不符。
    我看了他一會兒,還是忍不住問出口︰“你真的是姓章麼?真的是立早章?而不是弓長張?”
    他說︰“啊。章一明。立早章,一二一,日月明。”說完殷切地看著我,“我听說,杜小姐的父親是杜思成先生是嗎?我還听說,杜小姐是在十幾年前被顧董從西部山區帶回t城的是嗎?是這樣嗎?那時好像顧董也才二十歲左右吧?這麼多年過來了,杜小姐和顧董的感情還是這麼好。簡直就是上天注定的緣分。真是讓人艷羨啊。”
    我沒有說話。
    這幾年間,這種類似的感情很好的話,我已經從不同的人嘴中听過無數遍。收獲過無數或歆羨或嫉妒的眼神。始終覺得驕傲而理所當然。從未想過會變成今天這個地步。
    十幾年前的那個暮春時候,山中時光好得一塌糊涂。我將一個人緊緊抱住,不肯松手。鼻間嗅到一股不同往常的清爽味道。一把將蒙著的布料從眼上拽下。那一天的黃昏殘陽如血,而我面前的陌生人睫毛深長,眉眼間有淡淡促狹,卻同時還有一點溫柔笑容。
    從開始,到現在,一切真的仿若天定。
    ☆、第 四十 章、 什麼都記得,如何走下去。(二)
    我以前沒有試圖去了解過顧家在t城所處的地位與聲望。這樣一個樹大根深的家族,一貫的作風都是低調行事,不動聲色。即使無所不知如葉尋尋,也只是同我講過我以顧衍之為監護人,比杜程琛要好上百倍。然而究竟好在哪里,她卻也講不出來。
    現在想來那時的我們對富有和很富有並沒有什麼太大區分的概念。直到後來已是高考之後,一次我跟著顧衍之去一場宴會,踫巧杜程琛也在那里,本來一堆人圍著他在說笑交談,回頭見到顧衍之踏入門中,立刻轉了風向紛紛圍上來。那時我被顧衍之牽住手擋在身後,才避免了被潮水般連綿不絕涌上來的人悶到窒息而死的噩運。後來我看了一眼站在那里的杜程琛,顯然他的表情有一些難看。再到後來我們即將離開,顧衍之去取大衣的空當,我被主辦方莫名塞了只盒子在手中。想推辭掉又被告知是送給顧衍之的,于是進退兩難中只有收下。等顧衍之取了衣服回來,主辦方的人影已經不見。顧衍之將大衣給我穿戴好,低頭看見我手里的盒子,拿過去打開看了一眼,微微一挑眉,又隨手合上,笑著問我道︰“主辦方那個有些胖的王叔叔給的?”
    我在他開了又合的動作中間分明看到那里面綠光搖曳,似乎是一只手鐲。我抬起頭察看他的臉色,顧衍之的笑容紋絲不動,我卻總直覺他並不是真的很愉悅。于是啊了一聲,小聲問︰“我是不是做錯了事情?”
    他說︰“沒有。”想了想,又將盒子打開,問我︰“喜歡嗎?”
    那鐲子綠意幽幽,看起來油光而沁涼。我其實心中很喜歡,然而總隱約覺得不對勁,于是最後還是搖了搖頭,認真說︰“不是很喜歡。”
    他揉了揉我的發頂,嘴角有點笑容︰“明天給你一只更漂亮的。”然後叫來一個侍應,低聲說了兩句。那個侍應很快帶著盒子應聲而去,顧衍之則牽著我的手轉身離開。我在回去的路上終于有些察覺出個中意味,轉頭看了看他,問出來︰“你在外面很受人尊敬愛戴嗎?”
    外面正是紅燈,車子緩緩停下。顧衍之伸手過來,把我的幾根手指握在手心里一根根揉捏。然後他在無名指上輕輕咬了一口,笑著問我︰“我看起來已經那麼老了嗎?”
    他沒有正面回答,我卻在那晚被勾起了好奇心。于是第二天上網,花了一天的時間查找顧氏資料,最終覺察,顧衍之比我想象中更要強大一些。他手下掌握的顧氏,其資產與員工,技術和戰略,超出我曾經認知的範疇。而他自身的背景深厚,身家數字龐大的程度,也超出我曾經以為的他的樣子。
    然後他在前年時候,幾乎將這樣的全副身家都給了我一個人。
    我還記得他在突然告知我這個決定時,雲淡風輕的態度。而除了那句“增加安全感”之外,他其實還有另外一句話跟在後面︰“況且,听說結婚之後,丈夫總要給妻子上交工資卡。”
    他一向不吝于講這些話,也不覺得做這些事哪里不妥當。相反每每都做得稀松平常,就像是一件與就餐聊天無異的小事一樣。我的反應倒是比他還要強烈,睜大眼楮看他良久,才喃喃說出口︰“可是,太貴重了。”
    他那時給我的回答是︰“綰綰,你會說出這樣的話,就還是說明,你覺得我喜歡你不如你喜歡我得多。如果你有我信任你,或者是你信任我一樣信任你自己,就會覺得,這種事並沒有什麼所謂貴不貴重,值不值得。”
    他曾經花了很久的時間,一點點耐心地告訴我,他是真的很喜歡我的。
    如果能夠自私一些,直接告訴顧衍之我得了癌癥的事實,我想,接下來我的痛苦一定比現在少許多。他一定將最壞的一面留給自己,在我面前時,甚至還會有笑容安慰。可是我想,顧衍之應當也同我想的一樣,喜歡上一個人,不過就是想讓他盡可能過得好一些罷了。
    我還記得他的父母去世時他的樣子,我也沒有忘記他抱著我說過的那句“我只剩下你一個”的那句話。我想象著顧衍之在知道事實之後,即使在我的強烈反對下不會陪我一起長眠,可是他眼睜睜看著我死去之後,一定會難過很久。
    倘若我沒有自作多情,他當真留戀我到這個地步,我如果未來地下有知,必定不會想看到他余下的生命過成這樣;倘若是我自作多情,在我死去之後總有一天他會愛上別人,那麼還不如現在就開始。所謂的長痛不如短痛,至少還可以讓他省去一個看著我死去的痛苦。總歸有那麼多的女子喜歡他,他隨便找一個,都會很容易地一起慢慢變老。也許他會忘了我,也許他會永遠地討厭我。可是于他來說,這都已經算是不好之中的很好。
    ————
    從第三天和第四天,我花了兩天的時間,將本科畢業答辯的論文從內容到格式都修改完畢。其實其中大半部分都是之前我做了初稿之後再由顧衍之捉刀修改而成,包括文章摘要和後面論文正文里最重要的實驗數據部分。只有寥寥一頁英文翻譯是我添加的東西。顧衍之一直都很聰明,我曾看他翻閱公司文件,復雜的文字和數字被他一頁頁翻過去時,甚至沒有停頓。將我的論文資料整理編寫的時候更是小菜一碟。人家半年做一篇答辯論文,兩個月前他從查看我的論文資料到從頭到尾編輯完只花了一天半的時間。
    我在第五天去找導師,將論文交給他看,他翻閱很久,一遍遍從前往後,我還以為是有什麼不對,突然他指著論文轉過頭來,認真問我道︰“這都是你自己做的?”
    我脖子一梗,面不改色地點了點頭︰“是啊。”
    我清楚地看到他登時兩眼放光,搓了搓手,誠心誠意問我說︰“我要是沒記錯,你在大學三年級的時候保研了?為什麼後來又放棄保研名額了呢?以後還有想考研的打算嗎?你要是有的話,只要過了初試,復試你來找我,我一定保你沒有問題!”
    “不好意思啊老師,我沒這個意向。”停了停,又問,“您看我這篇論文還行嗎?如果行的話,我能不能提前一些時間答辯呢?您看這個月底可行嗎?”
    我前後算了算,離答辯還有一個半月的時間。而我最終的壽命終點是在三個多月之後。按照鄢玉骨癌晚期病人從腫脹疼痛到形銷骨立的步驟,我想,我大概不能保持現今這種狀態到真正答辯的六月中旬時候。
    我跟導師磨了一個上午,並且拒絕告訴他將時間提前的原因,但最終還是成功地將答辯時間定在了半個月後。剛剛走出教學樓,就接到章律師打來的電話,告知我顧衍之已經簽完了財產轉贈協議。我哦了一聲,停頓一會兒,問︰“他簽訂協議的時候,表情是什麼樣子的?”
    他在那邊仿佛猶豫了一下,同我說︰“顧先生的表情有些冷淡。”
    “那,他有沒有說一些什麼話呢?”
    “顧先生今天似乎比較忙,一言不發地簽完了協議,就趕去開了某個會議。”章一明頓了頓,說,“杜小姐和顧先生鬧矛盾了?我看今天顧先生情緒不是很好,是不是……”
    我在他喋喋不休之中對著天空“喂喂”了兩聲,用疑惑的口吻自言自語“怎麼听不見了”,然後將電話一把掛斷。
    接下來我在酒店等了兩個整天,也不見顧衍之有任何消息傳來。
    他沒有短信,沒有電話,也不見人,這個反應像是他根本就對那份協議的簽署沒有在意。我一個人在酒店房間團團轉了兩天,倒是李相南來過兩次,全都被我趕了回去。我想著顧衍之可能是出差去了外地,或者是被其他的事所纏住,所以沒有時間來找我。又很明白這其實只是我的自欺欺人。直到第七天晚上十一點半,鄢玉打過來電話,這個時間他的聲音依然一把清朗,並且依然的直截了當︰“听說你跟顧衍之已經離婚了?”
    我停了一下︰“你听誰說的?”
    “你這語氣听著還沒有離啊。”他啊了一聲,“其實我也沒有听說,我就是在網上看到顧衍之和葉矜這幾天老是成雙入對,還都是登在新聞頭條的位置,我就以為你們已經離婚了呢。”
    我說︰“……”
    我的大腦在那一瞬間有些懵。立刻撲到桌邊打開電腦,按照鄢玉的指點打開新聞,頭一條果然便是顧衍之和葉矜相攜進入某高級會所。上面的照片略微模糊,卻還是可以分辨出那張熟悉到極致的面容。戴著一副寬大墨鏡,唇邊情緒沉靜,同時舉手投足間有一點漫不經心的意味在。
    他身邊的葉矜臉上笑容微微燦爛。我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她。這樣一看,才發覺她和顧衍之的年齡相仿,美麗卻仍然有如多年之前。他們連身高和氣質都般配。不像我站在顧衍之身邊時,總會有人打趣,說我是顧衍之連哄帶蒙騙到手的小孩子。
    鄢玉在電話那邊慢條斯理地開口︰“你看,杜綰,你跟在顧衍之身邊十幾年,一次也沒有出現在任何新聞媒體上過。現在葉矜只跟在顧衍之身邊兩三天,就迅速佔領各大報紙媒體的頭條。你有什麼話想講一講嗎?”
    我說︰“……”
    我無話可講。
    這本來就是我想達到的意思。只不過在真正看到的時候,我比我想象中還要更加難過一點點。我只唯一有些慶幸這張照片上顧衍之沒有牽住葉矜的手,她也沒有挽住他的手臂,他們僅僅是衣袂挨得很近而已,甚至也許根本沒有挨得這麼近,只是巧合的錯位而已。我只能這麼安慰自己。
    我在次日清晨去了顧氏大樓。
    我來過這里許多次。熟悉到可以說出這里方圓百米之內的植株數目。然而這一次我沒有進去。只是坐在大樓對面的咖啡店中,從上午七點一直呆到下午五點。顧衍之每天來公司的時間不確定,從早上七點到下午都有。而今天他在九點半整的時刻抵達樓下,依舊是風衣襯衫的模樣,進去大樓之後,沒有再出來。顧衍之的樓層在頂層,我需要抬頭很高才能看到。
    對于如今的我來說,時間是一件十足奢侈的消耗,然而同時又很廉價。我坐在店里,看外面的人。這里是t城的中心街區,街道上的每一個人都步履匆忙眉心微鎖,可能是在為一些小事或工作而煩心,也可能是在為將來的自己做籌謀劃策。
    人活著是一件很美好的事。這樣的想法很多人都有。然而只有在特別感受到生命像為數不多的沙漏,一點點在倒數的時候,它才會格外鮮明。鮮明到感覺得到心髒的每一下跳動。像是迎接死神的沉悶節拍。
    我托著腮一直到中午十一點。大樓底下緩緩駛近一輛紅色車子,停下後,葉矜走了下來。
    她穿著一件淡紅色的裙子,手里拎著一只保溫盒。笑著向前台的接待小姐問好。舉止謙遜有禮,微笑恰到好處。
    葉尋尋曾經提到她的這位堂姐除了死心眼之外,沒有其他什麼太壞的毛病。甚至愛好比葉尋尋還要廣泛。這一點讓葉尋尋很憤怒。葉矜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放在古代便是名門的大家閨秀。並且除此之外,葉矜連針織和廚藝都很精通,而且最後一樣尤其精通。葉矜不輕易下廚,然而每一次下廚,必會得到百分之百稱贊。連葉尋尋這種幾乎沒稱贊過人的人都不得不承認葉矜做的那道猴頭菇簡直是人間美味之一絕。
    然而我還是覺得憤怒。
    我和顧衍之還沒有離婚,葉矜已經堂而皇之地進了大樓。下一步自然可以想見是進入了顧衍之的辦公室。她拎著那麼大一只食盒,明顯是想和顧衍之一起共進午餐。然後兩個人再聊聊天,笑一笑,聊到興致起,互相挨的距離便會越來越近……我基本可以聯想到後面的場景。並且越想越覺得討厭,瞪著頂層幾扇玻璃窗很想發射激光射線。
    我等了很久,一直沒有等到顧衍之邁出大樓。時間過得十足緩慢。等到後面幾乎想沖進大樓里面去,又忍住。耐著性子等太陽劃過中天,到了西邊。臨近下班時候,有人開始從大樓中離開。我沖出咖啡店,跑到大樓底下,等著顧衍之出來。卻一直等了很久都沒有等到。夜幕降臨,已經是晚上八點,我蹲坐在側邊的台階上,幾乎要懷疑顧衍之是不是已經走了而我一時錯眼沒能發現,突然听到有女子輕盈的笑音。
    我心中一跳。立刻扭頭。果然看見那道挺拔身影,身邊還有葉矜。正相攜一起走出大樓。有些涼風,葉矜的裙子衣料輕薄,裙擺很快劃出一道花瓣一樣的曲線。我看見她瑟縮了一下,然後向著顧衍之有些撒嬌的口吻︰“哎,有點冷。把你的風衣借我行不行?”
    我僵硬在那里,忘了此刻下一步的動作應當是站起來走過去。
    所幸我的大腦還可以活動。快速考慮了一下,覺得今天這樣的局面不適合見面。正思索怎樣才能不被他們發現地離開,忽然晚風裹著一陣涼意襲來,我哆嗦了兩下,接下來沒有忍住,又很快打了一個噴嚏。
    顧衍之的視線轉過來的時候,我低下頭,避免去看他的眼楮。一時間變得有些靜。然後我听到顧衍之朝著這邊走來的腳步聲音。一件衣服披在我身上。一道身影在我面前蹲下來。我的雙手被人握住,冰涼地觸摸到一陣綿遠暖意。
    我忽然之間又有些鼻酸。卻終究忍住。听到他低緩問︰“在這里坐了多久了?手很冷。”
    “……”我低著頭,還是不敢看他,說,“我有些事想找你。”
    他沉默了一下,說︰“為什麼不進去?”
    “我覺得,”我看著面前他的一雙手,修長有力。我總是覺得他每一個地方都完美好看。覺得後面的話越來越小聲,很艱難,“我覺得,你現在應該很討厭我。不會希望我進去的。我還是在這里等你。”
    這一次他沉默了很久。才低沉開口︰“既然知道我可能會討厭,為什麼不肯把話收回去?”
    我抬頭看他。大樓前燈光淺暗,惹得他眉眼氤氳。卻仍然五官線條優美,每一筆濃淡都恰到好處。眼里不見笑容,卻也沒有任何一絲厭煩。甚至,仿佛有一點溫柔。
    我沒有辦法再讓自己把之前的話重復一遍。也再說不出其他的重話。只好就這樣看著他,希望他能讀懂我的意思。又希望他不要懂。
    這樣過了良久。他輕聲開口︰“如果離婚仍然是你的意思,那麼如你所願。”
    ☆、第 四十一 章、 什麼都記得,如何走下去。(三)
    他將這句話說出口時,眼楮里溫涼深靜。就像是大雨過後的初秋,將所有的情緒都沖進地下,然後若無其事地掩住。
    他的無名指上還戴著戒指,在微弱的光線下盈盈一閃。我不知道顧衍之這幾天都是怎樣考慮過,然後說出這句話。事情到最後,他還是將選擇權擱在我手里。可是他這樣,又分明已經是同意了離婚。若是按照鄢玉之前科普過的理論,現在的顧衍之大概到了所謂“過敏反應”消除的階段,正在慢慢接受鄢玉灌輸的概念。接受葉矜的靠近,同意我的離婚,再下一步,也許就是對我真正的厭煩。
    我勉強笑了一下。再開口時聲音有點沙啞︰“好。我們離婚。”
    他攏住我的手掌有微微松動。有兩分愣怔地看著我,沒有講話。我稍稍一個用力,手便脫離了他的包裹。立刻感受到一陣涼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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