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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節

    理智告訴我應該掛斷電話,可是又舍不得。私心覺得假如就這樣听下去,一 直到我死去的那一刻,這中間不管再如何疼痛,我想我也都可以忍受。卻知道根本不可能會這樣。我在這邊等了很久,想等到顧衍之先掛斷。那邊卻始終有淡淡的呼 吸,以及時而翻閱紙張的沙沙聲音,一切都這樣熟悉。
    時間走得那麼安靜,分針慢慢劃過鐘表的半個圓圈。我听著那邊的清淺呼吸,可以 順著想到他此刻神情平靜的樣子。我緊緊咬住牙關,疼到滿身冷汗,又覺得仿佛根本不怎麼痛。直到電話那頭傳來篤篤敲門聲,很快葉矜的聲音遙遙傳進來︰“衍 之,已經十一點了,是不是可以暫時停下工作了?我們不是說好今天和王伯伯一起吃中飯的嗎?”
    我重重吸了一口氣,終于掛斷電話。
    四 十分鐘後我被李相南搬進鄢玉在t城的診所。做完x光等一系列的檢查後,鄢玉在我的腳踝上打了石膏和固定繃帶,開口道︰“暫時就這樣吧。接下來做任何事都小 心一些。最好還是臥床休養。病理性骨折的問題其實不大,之後可能引起的一系列並發癥才讓人最難忍受。杜綰,我知道癌癥病人很多都在等死,也知道你現在已經 心無牽掛,實質上跟等死也沒什麼區別。但我還是建議你考慮考慮,至少也要吃些藥,或者直接就手術。你要是還維持這個樣子不肯治療,估計接下來連三個月活頭 都剩不下。我很少勸病人,這次可真正是在拿一個醫生的良心建議你。”
    李相南朝著我射過來的目光已經接近哀求。他眼底下兩個黑眼圈濃重,襯得人眼窩愈發深邃。我直覺就是再次拒絕,在李相南的眼神底下,話溜到嘴邊又改口︰“開藥吧。”
    鄢玉居高臨下地哼了一聲。返身離開,不久後拿了一堆藥回來。等開完收費單打發李相南去交錢,病房里只剩下我們兩個人,他突然從口袋里摸出一只錄音筆,遞了過來。
    我低頭看了看,又抬頭看了看。鄢玉的口吻平淡︰“顧衍之是我嘗試心理催眠控制的第一個人。我錄了其中的談話做醫學記錄。中間有幾個片段被我放進了這里面。你如果想听,可以拿走。”
    我抬頭望向他。鄢玉沉吟片刻,又說︰“我在給顧衍之做催眠的時候,過程很艱難。他的意志堅硬,很難動搖,潛意識里一直拒絕接受。不管我怎麼引導,都像是往石頭里面滲水,根本就是白費。”
    “可是你最後還是成功了,不是嗎?”
    鄢 玉瞥了我一眼,雙手抱臂,有些遺憾地說︰“要是你把成功單純定義為顧衍之相信你是出軌了的,那我的確可以說是成功了。雖然顧衍之口口聲聲說他不信,那也只 不過是他口頭上不肯承認而已,心里面是早就接受的了。但是,反過來說,要是讓我對你杜綰進行催眠,我能做到的可遠不止這些。我不但能讓你相信顧衍之是出軌 了的,我還能讓你相信這世上所有的男人都是出軌了的。所以你看,成功這個東西也分級別,要是從這個級別來看,我對顧衍之的催眠就顯然還遠遠不到位啊。”
    “……”
    回 到酒店後,因為骨折而被李相南勒令躺在床上不得動彈。手里始終緊緊抓著那只錄音筆,想打開听,又莫名沒有勇氣。耳邊一遍遍在回放剛才鄢玉說過的話︰“我是 覺得你剩下的這幾個月會過得挺可憐,又知道你想念顧衍之應該想念得很厲害,才拿他的聲音給你做做慰藉。不過這里面其他的听一听可以,最後一段錄音你最好還 是忽略。”
    “為什麼?”
    鄢玉的回答輕描淡寫︰“你听了之後會很難過。”
    到了晚上,李相南給我喂完藥片終于回了他自己的房間。我盯著那只錄音筆良久,終于撥開開關。
    有 一點沙沙的背景。鄢玉和顧衍之的談話過程很平靜。開始的話題很廣泛,天南海北,包括時政,金融,運動,美食,和其他人的八卦,還有鄢玉自己的私人感情。很 久之後鄢玉才不動聲色提到我的名字︰“愛情這東西有很多種。當然,你跟杜綰之間的這一種很好。你喜歡她,她也喜歡你。但你有沒有想過,就跟你除了杜綰還有 顧氏一樣,杜綰平日里關注的重點也未必只有你一個?”
    很快听見顧衍之懶散里有些好笑的口氣︰“鄢玉,你的前半段是對的,後半段基本不成立。對我來說,杜綰比顧氏重要。相等同地,我相信杜綰心里應該也沒有什麼比我更重要。”
    “你確定?”
    顧衍之的語氣輕松︰“我自然很確定。”
    ☆、第四十四章 什麼都記得,如何走下去(六)
    他說得這樣篤定沉穩。這是在鄢玉剛開始催眠的時候。從那一天到現在只過去了十天,我卻覺得像是已經過去了一年。
    我猶豫著 要不要關掉錄音筆,覺得鄢玉把這些錄音給我的行為非常錯誤。盡管他說他已經將其中太讓人難受的部分刪得差不多,最後一段之所以留著是覺得總要給我個交代結 果,我可以自由選擇听或者不听。可是這根本不是個選擇題。我既然拿到這個東西,必定是無論如何都會忍不住听下去。然後听下去的後果就是清晰地知道什麼叫從 完整摔成支離破碎。結局已經很讓人受不住,現在還要再回味一遍過程。不能說不殘酷。
    錄音筆中的對話還在繼續︰“可要是我說得對了,你預備怎麼辦?”
    顧衍之簡潔道︰“你的假設沒法正確。就不要指望了。”
    鄢 玉哼笑一聲,沒有再糾結下去,順勢轉移了話題。他的談話不露山水,听來沒有刻意的痕跡。即使我清楚地知道這些對話本來就是實施催眠的過程,也無法分辨出鄢 玉具體是從哪里開始著手作偽和操縱。只知道對話的主題大多數集中在顧衍之身上。講一些他的愛好,和我的相處,以及對一些公事私事的看法理念。偶爾鄢玉會摻 雜一句自己的愛情觀。他自己可以算是失敗的情史在這次催眠中應當起了不小的作用,我可以清楚覺察到鄢玉每次有些激進的愛情言論都是對顧衍之的試探。
    我听著他們一問一答,寧願他們一直這樣沒有提起我。只這樣說一說顧衍之的喜好,听一听他低沉優雅的嗓音,對我而言也是一種快樂。然而事實總不能遂人願。不久之後鄢玉將話題戛然而止,停頓片刻,說︰“我這次回來t城,一直猶豫要不要跟你說件事。”
    “什麼?”
    “幾天前杜綰去了a城?”
    顧衍之嗯了一聲。鄢玉接著平靜開口︰“我在a城看見她跟李相南在一起逛街,舉止挺親近。”
    顧衍之又嗯了一聲,語氣很隨意︰“所以呢?”
    “沒有所以。我只說現象,得出什麼結論你自己看著辦。哦,對了,半年前我在a城也見過他倆一次。你知道我一般是不往人多的地方跑的,半年里我就跑了兩次,兩次都看見他們倆在一起。那一回他倆是抱著爆米花一起看電影。杜綰跟你說起過嗎?”
    中間有片刻的安靜。鄢玉再開口時,有些笑容的意思︰“看來是沒提起過了。顧先生不是一向都自詡對杜小姐了解至深的嗎?”
    顧衍之慢慢開口,聲音低緩︰“你跟我講這些是什麼意思?想說杜綰喜歡上了別人?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事。”
    “我 可沒這麼說。我只想說,你並沒有你以為了解杜綰了解得那麼深刻。每個人都是一個個體,加上你們相差十歲,你以為不重要的事,她不一定覺得就不重要。你可能 覺得見解不同沒什麼,她不一定就也會這麼想。對了,你帶杜綰看過電影沒有?沒有吧?小女孩對那種浪漫調調都挺推崇的,什麼一塊兒在公園長椅上坐一坐啊,兩 個人吃一桶爆米花啊,去電影院看個電影啊,這些杜綰都沒跟你說過嗎?她居然沒跟你說過?可她就算沒跟你說過,你身為一個過來人,怎麼把這些全忘了?果然初 戀就結婚的人就是可怕啊。”
    顧衍之淡淡說︰“你當人人都是葉尋尋,會在意這些事。”
    實話講這些我確實沒 在意過。生活不可能面面俱到,顧衍之給我的已經是他認為所有的最好。可是從鄢玉口中說出來,卻完全變了個模樣︰“你拿什麼把握說明杜綰真就不是葉尋尋呢? 你跟杜綰一起生活了這麼久,自以為很了解她,可是你如何能保證你心目中她的樣子真正是現在的她,而不是還停留在十年前呢?十年前杜綰的確單純乖巧,喜歡你 喜歡得不行。這一點不可否認。但有時候時間久了會產生習慣,習慣久了會產生錯覺。錯覺讓你以為你是真的了解她。但其實根本不是這樣。這就像是一場夢,夢醒 了錯覺也就會消失。錯覺消失之後,喜新厭舊很容易,分開也很容易。你並不能說你們之間沒有縫隙。年齡差距,共同話題,一成不變的相處模式,這些全都是。對 了,你平時工作是不是還挺忙?每天能陪杜綰多少時間?你不擅長的正好是李相南擁有的。從這個方面看的話,杜綰喜歡上別人也不是沒有可能。”
    顧衍之說︰“你今天來找我,就是為了跟我說這個?”
    鄢玉認真回答︰“我只不過在陳述我自己的觀點。”
    顧 衍之沉默片刻,說出談話以來最長的一段話︰“時間久了之後,喜歡一個人也就成了一種習慣。我喜歡一個女孩子,而這個女孩子給了我這種喜歡最好的回應。對她 來說,也是一樣。這都是能記得很深的事,不是一句喜新厭舊就輕易瓦解得了。你所說的縫隙,在某種程度上也可以稱作是情趣。這就像是治理公司,你不能因為它 有漏洞就放棄它,不停把漏洞彌補的過程,才是治理公司的樂趣。婚姻和愛情也是這麼個意思。圓滿肯定是好的,不圓滿,也不算什麼問題。鄢玉,你最近的觀念挺 悲觀。”
    “不是我悲觀,是你一直太樂觀。”鄢玉漫不經心回答,“你當年齡差距跟共同話題很好彌補麼。是迷戀就總會有清醒的一天。尤其是在遇到更合心意的人之後,這種變卦會很快,快到你不可想象。你要是不信,那就等著瞧。”
    我一夜未睡,將錄音筆中的片段听了大半。不管鄢玉說什麼,顧衍之的語氣始終平穩。他氣定神閑的時候,總是這個樣子。我甚至可以想象到他當時的姿態,很可能是兩腿^交疊,手指搭在扶手上,有些慵懶和閑適的意味在。
    鄢 玉告訴我,錄音筆中的片段大多是那三天里前一天半內的交談。那時顧衍之還完全沒有出現被動搖心智的跡象。而在我听來也的確如此。鄢玉提到的我移情別戀的事 在他眼里仿佛只是一個笑話,根本算不得事實。不論鄢玉如何翻來覆去地描述,顧衍之給出的評價始終都是輕描淡寫的四個字︰“這不可能。”
    直至我听到倒數第二個片段,最後結尾的時候,仍然是顧衍之淡淡的肯定語氣︰“鄢玉,是你想得錯了。”
    錄音筆里還剩下最後一條未讀,我盯著看了很久,終于還是打開。
    沙 沙的背景音里,有兩聲低啞雀叫。隱約有不同于之前的壓抑感。鄢玉溫吞開口︰“你看,之前我說什麼來著?杜綰長到現在這個年紀,早已經不是你想象中那麼單純 乖巧。她並沒有你想象中那麼喜歡你,只不過是迷戀。而迷戀這種事,要變心很容易。人都有趨利行為,一旦有了更好的出現在眼前,自然會往前看。所以,她不值 得你付出,更不值得你拿任何東西交換。就這麼簡單。”
    長久地沒有回答。我恍惚以為後面不會再有對答,听到顧衍之緩緩開口,聲音低沉,帶有疲憊︰“你說得對。”
    我明明知道鄢玉說這些話全都是因為我的請求。我也做好了鄢玉所說的會很難過的心理準備。可是真正听顧衍之講出這句話,我還是覺得仿佛有尖錐扎在心口上。喉嚨干疼,半晌發不出聲音。
    李相南插卡進入房間的時候,我還維持著大睜著眼仰頭望天花板的姿勢一動不動。這個樣子在他眼中大概有些驚悚,他先是靜止了一下,然後猛地撲過來床邊,一把攥住我手腕︰“杜綰?杜綰!杜綰你不要嚇我!杜綰你說句話!”
    “我說什麼?”我看他一眼,“我不會現在就死掉的,你不要這麼害怕。”
    李相南的臉色還是煞白,顯然驚魂甫定尚未回神。過了半晌才說︰“我來問問你早飯吃什麼,然後再看著你把藥吃下去。”
    我說︰“我還不餓。”
    他說︰“不餓也得吃。”
    “我不吃你預備怎麼辦?”
    李相南還未回答,沒有關嚴的房間門突然被重重推開,下一刻響起葉尋尋中氣十足的憤怒聲音︰“杜綰你出來給我好好說清楚,為什麼會跟顧衍之離婚!”
    我抬起頭,葉尋尋已經蹬蹬蹬踏至床前︰“我找你找了這麼些天,我還以為你那天說離婚是鬧著玩的,敢情你根本就是當真的!你腦子犯抽了吧居然做出這樣的事,你知不知道你會遭……”話音戛然而止,看了看我打著石膏不能動彈的腳踝,緩緩抬起頭來,“腳怎麼了?”
    我簡單回答︰“骨折。如你所說,離婚會遭天譴,這就是我遭天譴的後果。”
    葉尋尋啞然半晌。盯著我看了半晌,在床邊坐下來,完全無視一旁的李相南︰“為什麼離婚。”
    我說︰“不是和你說過,感情不和,都覺得膩了。”
    葉 尋尋說︰“你覺得我會信?”說著指頭一拐,直直戳向一旁的李相南,“你喜歡上這小子了?放著大好一個顧衍之不要你要他?杜綰你蒙我呢吧?你知不知道葉矜昨 天晚上跟著顧衍之去了拍賣宴會,顧衍之幫她拍走的是壓軸那串鑽石項鏈?他們兩個這幾天簡直天天都是出雙入對,報紙媒體全是他倆,都已經晃花人的眼了你知不 知道?”
    我說︰“所以蘭時沒幫你拍到那串項鏈你嫉妒了?”
    “這跟我有什麼關系。你不要試圖轉移重點。一個月前你還跟顧衍之蜜里調油讓人看著都討厭,現在你們兩個突然都移情別戀,還鬧離婚。”葉尋尋盯著我,“你老實告訴我,這其中原因究竟是什麼?你要是真喜歡這小子,你在我面前親他一個試試,我不信你親得下去。”
    我說︰“我想不想親跟你沒關系。還有,這個人叫李相南,不叫這小子。以後再這麼講話,葉尋尋我們就絕交。”
    葉尋尋微微睜大眼,滿臉的不可置信︰“你為了李相南要跟我絕交?”
    我有些無所謂的語氣︰“啊,絕交。我沒在開玩笑。”
    葉尋尋的目光瞪在我臉上半晌。最終起身憤然而去。李相南在一邊張了張口,小聲說︰“你剛才是不是說得有點過分了?”
    我低頭閉了閉眼,抬起頭︰“我不說得過分一點,葉尋尋怎麼可能會相信。難道還要真的親你不成?我才不做呢。”
    “……杜綰。”隔了半晌,李相南有些艱難地開口,“我這麼勤勞地照顧你,你這話其實有點傷人你知道嗎……”
    一 周之後,畢業答辯。我在李相南的攙扶下踮腳去了答辯的研究室,一路受到眾人側目。答辯之後再過兩天,就是我徹底離開t城的時間。李相南訂了兩張機票,告訴 我航班起飛的時間是在中午。他說這話的時候手里還托著一小碗藥片,我朝著那碗藥片定定看了一會兒,垂死掙扎︰“不行我有點想吐……”
    李相南根本不為所動︰“這次肯定不能再讓你玩沖下水道的戲碼。我看你吃完了扶你去吐。”
    “你真的要跟我去大山?”
    “我說了,就當去支教。”李相南幫我扶正背後的軟墊,說得輕描淡寫而又語氣堅定,“再者我們現在不是被輿論綁在一起麼。這種情況下你一個人回去大山算什麼事呢?”
    我琢磨了一會兒,還是開口︰“我想去找一趟顧衍之。”
    “做什麼?”
    我認真說︰“告個別。”
    李相南看了我一會兒︰“有這個必要麼?”
    ☆、第四十五章 你不屬于死神。(一)
    我說︰“有。”
    我說得這樣堅定,李相南便沒有再說什麼。他除了每天盯著我把藥吞下去之外,其余事情一律秉承“你說什麼都是對的”這一思想。仔細回想一下的話這些年來他其實都是這樣。這種無限寬諒原則讓人覺得沒有拘束,但同時又覺得深深對不住。
    我這麼想,便很快十足誠懇地同李相南說我覺得我挺對不住你的,他正在桌邊折騰果泥,聞言頭也不抬來了一句︰“沒什麼。反正你最近已經對不住很多人了不是麼?”
    我說︰“……”
    我 在當天傍晚的時候去了顧宅。去之前花了一個下午的時間準備穿戴和精神面貌。李相南說我瘦了不少,我自己也這樣認為,因為每件以前合身的衣服現在穿起來都有 些寬松。這樣一來就不得不去店里重新買了衣服。又在美容院逗留了一陣,因為整個現在看起來很像是霜打的蔬菜,脫下去了一層的水潤。直至將臉上化到素淡看不 出憔悴的樣子我才從美容院出來。李相南任我折騰,始終默不作聲。
    我雖然口頭上說有必要,但若是真正要我講出非見顧衍之不可的理由,我卻又講不出來。我只是即將離開t城,想到接下來三個月時間里再也見不著這個人,就強烈地想最後見他一次。至于見面的結果是好是壞,他對我是冷淡還是一如往常,皆不在我考慮的範圍之內。
    我 在去之前也不確定顧衍之究竟在不在宅子中。以前這個時候他總是盡量回家,然而離婚之後,說不定就跟葉矜去了某個宴會聚會或者慈善晚會。我懷著這些亂七八糟 的心情離顧宅越來越近,心里也跟著不由自主越來越忐忑。遠遠看到庭院前那棵銀杏樹,傘形的葉子們泛著柔和的溫潤綠色,在有些悶熱的天氣瑞安安靜靜。等下了 出租車,走近看見樹下的土地有些干涸。對著地面發怔了一會兒,掏出包里一口未喝的礦泉水,擰了瓶蓋澆在樹下。最後一滴水堪堪澆完的時候,听到大門有響動。 抬起頭看到管家那張有些蒼老的面孔。
    我跟他對視了一會兒。他的目光在我的拐杖上停了停。我說︰“胡叔叔,顧衍之在家嗎?”
    他停頓了一下,說︰“在。”
    我說︰“我有東西忘在宅子里要拿走。我能進去一趟嗎?”
    我臉不紅心不跳地找了這麼個拙劣借口。他又看了我一會兒︰“請稍等。”
    五分鐘後,我站在顧宅客廳中。不遠處沙發上坐著一道修長人影。身邊一本雜志,手指隨意搭在交疊的腿上,米灰色家居服穿在他身上的感覺格外好看。看過來的目光平靜,不動聲色。
    我盡量把他之前說過的那句“希望以後我們不要再見面”拋到腦後面,清了清嗓子,開口︰“我來拿點東西。”
    “拿什麼?”
    我說︰“我的學生證還在書房里。畢業的時候要拿去注銷的。”
    他看了看我,片刻後低頭去翻雜志。我站在那里一時沒有動,半開的窗子上有黃昏溫柔的影子。顧衍之的睫毛深長交錯,側面線條行雲流水,籠在清淡的光暈里,每一分一毫都是完美。
    他沒有動,我便看得愈發肆無忌憚。想到接下來三個月都要不見不聞,大概眼神里還慢慢帶上一點貪婪。周圍這樣靜謐。我的眼楮一眨不眨。想要把他的每一寸都雕鑿瓖刻進腦海里。直到他將雜志漫不經心翻過去一頁,有輕輕響動,我才猛然一醒。
    訕 訕地抬腳去了書房。明知道學生證在第一格的抽屜里,偏偏彎下腰,從離它最遠的地方開始找起。很快地將一本相冊揣進了包里。又掃走一本顧衍之的素描本。那個 素描本我記得很清楚,里面都是顧衍之閑暇無事時畫的我的頭像,每一頁上還寫著繪畫的時間。如今被他塵封在最底下的抽屜里,可見若非我打開,將永遠不見天 日。這樣一來還是我搜羅走為好。
    我在書房磨蹭了很久,往包袋里搜刮了不少東西。乃至還包括顧衍之常用的一支筆。最後捏著那張藍色學生證出來時像個小偷一樣心虛。卻發現顧衍之已經撐著額角在沙發上睡著。呼吸清淺,手搭在膝蓋上,壓著雜志插頁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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