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

    “不好了,夫人不好了!”一個丫鬟從外面慌慌張張地跑進來,一看見寧安伯夫人頹然的樣子,雙眼撐大,嘴巴仿佛能塞進一個雞蛋,這是那個平時意氣風發的伯爺夫人嗎?怎麼會這麼驚恐?
    房內沒有人接話,所有人的視線都停留在長公主的臉上,想等待著她發話,長公主神情懨懨地,找了一個最近的藤椅坐了下來。
    寧安伯夫人咬了咬牙,站直了身子,故意壓制住聲音中的顫抖,道,“又出了什麼事兒?”
    丫鬟為難地看了下眾人,低著頭,“大少爺——大少爺他——他的下身被人剪掉了一截——現在到處都是血——”
    寧安伯府的大少爺,是寧安伯夫人的嫡子,也是她最心愛的兒子。
    寧安伯夫人本就因為長公主眸中乍現的殺意嚇得渾身顫抖,現又一听她寶貝兒子的下身被剪了,她登時喉嚨一熱,一股腥味兒從喉嚨襲來,猛地吐了一口血。
    小廝婢女們嚇得,趕忙去叫大夫,寧安伯夫人卻只是顫抖說了一句,“去請陳太醫趕快去給大少爺瞧瞧。”然後就在小廝的支撐下,往大少爺趙德安的園子走。
    眾人沒有說話,抱著看好戲的心情,紛紛跟上了寧安伯夫人的腳步。舒安夏靜靜地攙扶著老太太的胳膊跟著。
    眾人走到了三岔路口,紛紛進去了左側的路,舒安夏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出于本能地回過頭,只見一個梳著丫鬟頭的背影,慌慌張張地向戲園子跑去,舒安夏蹙眉,這個背影她好熟悉,只不過這身衣服……再加上她的步伐虛浮,走路姿勢極其怪異……
    輕輕地搖了搖頭,舒安夏在老太太耳邊耳語了幾句,然後就快速地跟上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那個身影也覺得不對勁兒,突然轉頭。舒安夏一愣,不可思議地眨眨眼。
    那個一扭一拐,極其扭捏姿勢之人,竟然是舒若香!
    舒若香不知從哪兒弄了一身衣服,衣服很緊包裹著她錯落有致的身材,她將領子拉得極高,直接觸到了下巴,整個小臉慘白。
    舒安夏的神情暗了暗,舒若香的發髻是重新梳過的,三支金步搖柄子還掉了一個角。一個大家閨秀在外人的家里換了衣裳,重新整理了妝容……她……。
    倏然,她的耳朵動了動,一股淡淡的杜若香氣縈繞進入她鼻中。
    舒安夏顫了一下,淡淡地轉過頭,映入眼簾的,果真是燕離歌那張精致的臉。
    舒安夏輕彎嘴角,扯起了一個輕淺的笑容。燕離歌則是張了張嘴,卻仍然沒有發出聲音。兩人就這麼對視著,好像有千言萬語,又好像無話可說。
    半響,舒安夏嘆了口氣,抱歉一笑,移開視線,“祖母叫我了,我先走了!”說著舒安夏抬步往回走,當她經過燕離歌身邊之時,燕離歌忽地伸出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舒安夏一愣,轉頭不可思議地看向他。
    “我——”燕離歌咬了下唇,“我知道,是我自己的退縮才讓顧瑞辰有機可乘,我現在想通了,不知道我還有沒有——”
    “對不起——”舒安夏這“對不起”的三個字,打斷了燕離歌還未說完的話。燕離歌抓著舒安夏手腕的手,猛地抖了抖。
    舒安夏垂下眼,用另一手輕輕地拽燕離歌的手,想要將他的手從自己的手腕上移開,燕離歌仿佛意識到什麼,抓著舒安夏手腕的手,攥得更緊了。
    舒安夏蹙眉,長長的睫毛垂著,“我的心已經幫我做了選擇,你會是我這一生,最珍貴的朋友,對不起——”
    燕離歌面如死灰,整個身子都顫了起來,抓著舒安夏手腕的手霍然松開,喃喃道,“若不久之後顧家被滿門抄斬,你也要堅持這樣的決定嗎?”
    舒安夏輕淺一笑,垂著的睫毛上揚,水眸熠熠發光,朱唇淡淡地吐了出了八個字,“不離不棄、生死與共。”
    燕離歌身體徹底石化了,她不知道舒安夏是何時離開的,也不知道之後她又說了什麼。他現在的腦中只是知道,他不能幫他母親去摧毀顧家。只有保護好顧家,她才能好好活著。待舒安夏到了大少爺趙德安的園子之時,陳太醫也到了,女眷們紛紛在門外守候,陳太醫給趙德安做了一個極其細致的檢查和包扎之後,告知寧安伯夫人,趙德安被剪斷的下身傷口處有感染,才導致昏迷,必須要再剪掉一段,否則會導致分身腐爛從而導致全身腐爛而死。
    寧安伯夫人一听還要再剪掉一段,腿軟著又趔趄了幾步,之前的意氣風發瞬間消失殆盡,下一秒,她“撲通”一下就跪倒在陳太醫腳下。
    陳太醫趕忙挪開了半步,“伯爺夫人快快請起!”
    寧安伯夫人聲淚俱下,“陳太醫求求您,您是北國的醫界的泰斗,您一定要救救小兒,趙家的根兒不能斷在他身上啊。”
    陳太醫面露難色,剛剛給趙德安檢查,他經常靠魅藥和春藥……這次他可能是玩的太過火了,下的藥劑量太大,所以,這次的創傷,除了下身的恢復,他多久能醒來,還是個問題。
    寧安伯夫人看著陳太醫的表情,哭聲更甚,陳太醫拗不過她,最後還是承諾了一句“盡力而為”。
    眾人各懷心思的紛紛散去,頹喪的寧安伯夫人簡單地給長公主行了個告別禮,然後憤恨地瞪了老太太和舒安夏幾人,便進了趙德安的內室。
    從寧安伯府回來三日,朝廷先是傳來寧安伯打碎了九皇子最心愛的琉璃盞,被趕回伯府,之後又是幾天,又傳出寧安伯夫人被禁足,伯府內事務暫由寧安伯的陸姨娘暫代。
    傳聞經過陳太醫的奮力救治,寧安伯的大公子趙德安醒了,但也成了廢人——咳咳,就是嚴格意義上的太監。趙德安根本不記得那日發生的事情,他對所有人都很陌生,尤其是,他身邊的貼身大丫鬟也突然不知所蹤,一時間,趙德安成太監一事成迷,寧安伯夫人也不堪受此打擊,一病不起。
    又過了幾日,寧安伯親自登門道歉,強調舒正易和寧安伯的二伯嫂之間只是誤會,並重提他的嫡女和舒正易的婚事。老太太以舒正易朝廷事務繁忙為由婉拒。
    舒安夏從寧安伯府回來的第二日就發現腰牌丟失,想想寧安伯府發生的亂子,她打消了回去找腰牌的想法,但是卻將腰牌丟失一事,跟老太太做了報備。
    舒安夏一直對那日所見行為舉止怪異的舒若香耿耿于懷,事後她們離開伯府,也未見舒若香,而是伯府的一個下人說舒若香提前離開了。舒安夏一直隱隱覺得,舒若香的怪異反應,似乎跟寧安伯的大少爺遇襲一事有關。但是一個堂堂七尺男兒,被舒若香廢成太監,她還是無法相信。
    輕輕地拍了一下桌子,舒安夏霍地起身,伯府太多的詭異,尤其那個紫瞳的邪魅男子,她總覺得她錯過了什麼,想到這里,舒安夏嘴角一勾,她該去看看舒若香了。
    春梅跟上了舒安夏,提了個食盒,兩人剛剛走到荷花池旁邊,就踫上了兩個許久不見卻依然討厭的身影——紅川和坐著輪椅的舒天香。
    她們倆一路說說笑笑,尤其舒天香臉上那表情,好像是發生了什麼天大的好事兒。這時,紅川看見了站在不遠處的舒安夏和春梅。
    紅川愣了一下,用手觸踫了一下舒天香的肩,然後向著舒安夏的方向指了指。
    舒天香循著一看,雙眼觸上舒安夏的那一刻,嬉笑著的臉登時繃緊了起來,她冷哼了一聲,“賤人!”
    雖然舒天香說的聲音很輕,但是對于耳力極其靈敏的舒安夏來說,已經足夠听得清晰,舒安夏揚起眉梢,放慢了腳步。
    春梅在身後輕拉了一下她的袖子,“六姑娘——”
    舒安夏的手指在她手背上點了點,示意她放心,于是她嘴角一扯,笑意盈盈,“這不是六姨嬸子嘛,夏兒見過六姨嬸子了!”舒安夏雖然嘴上說著,卻只是微微頷首,位份上,紅川可是比她差得很遠,但是長幼上,她還是得客氣客氣。
    紅川見舒安夏還算客氣,也低了下頭,算是給舒安夏回禮。
    坐在輪椅上的舒天香,冷哼一聲。“賤人處處有,舒府特別多!隨便出來一走都能踫到賤人,紅川,我們去別處!”
    紅川一點頭,剛要推著舒天香離開。舒安夏輕笑了一聲,“八妹妹這‘賤人’,是在罵姐姐我嗎?”
    舒天香輕蔑地掃了一眼舒安夏,鼻子翹得老高,“你最大的優點就是還算有自知之明。”
    舒安夏訕笑著,睫毛一眨,就在舒天香還沒看清她是如何出手之時,一個響亮的巴掌聲就響起。
    舒天香不可思議地捂著臉,咬牙切齒地瞪著她,一字一句,“舒安夏,你又敢打我——”舒天香吼完,便身子忽地向前撲去,因為腳下還沒有人背,她直接摔了個狗吃屎。
    紅川見情況不妙,吃力地從地上扶起舒天香,試探地叫了一聲,“八姑娘——”。
    舒天香擺擺手,胡亂地抹了幾把臉,剛要發作。
    這時,不遠處一個憂郁的身影剛從小徑露出頭來,紅川一看來人,好像看到了後援一般,興奮地叫了一聲,“三姑娘。”
    舒安夏和舒天香一同跟著轉頭,這時心不在焉的舒若香被紅川這麼一叫,身子一個激靈,抬起頭的瞬間,對上了舒安夏那雙探究的水眸。
    出于本能地,舒若香立即轉頭,準備離開。
    舒天香見舒若香看見她被欺負也袖手旁觀,不禁大怒,“舒若香——”
    舒若香的身子又抖了抖,強壓住胃中的翻騰,她轉過身,緩緩地向她們靠近。
    舒安夏靜靜地看著舒若香,她似乎胖了些,臉色有些蒼白。
    “紅川,給我打她一巴掌!”舒天香沒有去看舒若香,而是死死地瞪著舒安夏,揚聲道。
    紅川一怔,剛一張嘴,“哇嘔——”
    舒天香嫌惡地轉頭,只見紅川捂著胸口猛然吐了起來。
    舒安夏眼神倏然一暗,她之前給六叔把過脈,六叔這輩子,都不可能有後代了,如今紅川的樣子——
    “哇嘔——”又是一聲不合時宜的嘔吐聲,舒安夏和舒天香聞聲轉頭,只見剛剛走到他們身前的舒若香,也捂著胸口吐了起來。
    舒安夏的額角狠狠抽搐,她們該不會……。
    舒天香冷笑了一聲,“這賤人的威力就是大,一見賤人,人人都吐呢!”
    舒安夏沒有理會,而是蹙眉盯著舒若香,“還是請大夫來瞧瞧吧!”
    “不用,不用,只是小事情!”舒若香一听請大夫,登時臉色大變,趕忙搖頭澄清自己沒事。
    紅川也是孤疑地看了一眼舒若香,自己卻是嘴角上揚,“其實請不請,奴家都差不多清楚了,奴家——有喜了!”紅川說這句話的瞬間,舒天香將用手帕包著的藥粉遞到紅川手中,紅川和舒天香互遞了一下眼色,眼底快速地閃過一抹算計,大步一提上前,揚起手,對準舒安夏的俏臉,就揮了下去。
    舒安夏的目光雖然一直落在舒若香身上,但是她的余光早就注意到舒天香和紅川那眉來眼去的算計,當紅川還以為她動作十分麻利的時候,舒安夏倏然轉身。
    轉身的瞬間,舒安夏的一只腳,忽然極“不小心”地抖了一下,不偏不倚地踢上了紅川的腳腕。紅川吃痛,手中灑出的藥粉如數揚落在她自己的臉上,紅川驚恐地大叫一聲,猛然向前一撲,極大的沖力推上了舒若香的後背。
    舒若香身子一顫,借著沖力,就撞上了舒天香的輪椅。下一秒,舒天香的輪椅咕嚕咕嚕向前躥出數米,直接撞上了荷花池的邊緣。
    輪椅驟然停止,強大的沖力帶著舒天香的身體一飛而起,在空中劃出一道土鱉的弧線,下一秒,舒天香“砰”地一下落入荷花池中。
    冰冷的池水從四面八方灌來,雙腿毫無知覺的舒天香,驚恐地撲騰著雙臂,“救命——救命——”
    070 臭名遠揚
    更新時間:2012-11-21 14:19:38 本章字數:13171
    舒若香驚恐地看著自己懸在空中的雙手,身體僵硬。
    紅川也傻愣愣地站著,無所適從。
    荷花池里的舒天香雙臂往死的撲騰,毫無知覺的雙腿,累著她的身體愈發的沉重。
    “救命——救命——”
    舒安夏冷冷地看著冰冷的池水沒過舒天香的脖子,沒過她的下巴,沒過唇瓣……舒天香猛地喝了幾口水,“救——命——”她的聲音愈發的孱弱和顫抖。
    這時處在呆愣中的紅川才反應過來,焦急地左右環視,“快來人啊,八姑娘落水了,快來人!”
    紅川這麼一叫,渾身顫抖的舒若香也驚了一下,慌忙收回懸在空中的雙手,她撐大水眸左顧右盼,如被驚的小兔一般。
    舒安夏冷笑著斜睨舒若香,這對嫡親姐妹真是感情“深”,面臨生死,舒若香腦中想到的更多的是有沒有人會追究她的責任。
    周圍的小廝和婢女听到紅川的叫喊紛紛涌過來,卻沒人敢下水,眾人眼睜睜地看著逐漸被池水吞沒的舒天香。
    “救——”終于在池水沒過舒天香頭頂的瞬間,再也沒了聲音,岸邊的婢女小廝們,各懷心思,表情各異。
    就在這時,一個勁裝黑衣的男子從天而降,全黑的長靴輕點水面,身子一個漂亮的回轉,便把舒天香從水中撈了出來。
    舒天香的臉開始泛紫,雙眼緊閉,眼皮耷拉著,整個人各個部位都在滴水。
    黑衣男子臉色一沉,又是連續兩個翻轉,將舒天香放到輪椅上,對著她的後背拍了幾掌。
    依然沒有反應。
    黑衣男子眯起眼,凌厲地目光掃了一圈四周之人,最後落到舒安夏身上。
    “如果她有事,這里的每個人都要給她陪葬!”說完黑衣男子抱起輪椅,飛旋著身體,便消失在眾人的眼前。
    “追風——”眼看著黑衣人抱著舒天香離去的背影,紅川喃喃著,蒼白的小臉動了動,水眸中氤氳了一層霧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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