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敦夜深。
雨才停不久，街面還留著一層淺淺的濕意。
城市還亮著燈，卻靜得像一整片鋼鐵森林都屏住了呼吸，等著誰先開口。
沉紀雯站在門外，沒急著拿鑰匙。用了一分鐘才把那層不屬于這屋子的情緒收攏干淨。
她打開門，隨手擺好行李箱，脫下外套在玄關掛起。手抓在衣架邊緣的那一下，有力、微顫，像剛從一場無形的較量里抽身，尚未完全脫力。
廚房那頭燈光柔黃。
沉時安正站在灶前燒水。
他看起來剛洗完澡，發梢還濕，衣領松著，肩上帶著一點散不盡的浴後熱氣。
沉紀雯走到廚房島台前坐下。
他沒看她，只淡淡開口︰“回來啦。”
她靜靜地看著他背後的玻璃櫃。
那里面放著她兩個月前在附近新開的陶藝店里挑的杯子。
白釉無紋，一對。
“我原本想今晚一個人吃。”他語氣溫和，似乎真的只是在聊天，“但回來路上看到超市還開著，就順手買了點參文魚。”
他頓了頓，又補了一句︰“上次說好吃的那家。還買了點蒔蘿，配著吃，嗯？”
沉紀雯把目光從那對白釉杯上挪開，停在他肩上。
“真巧。”片刻後，她開口，“我今晚也剛好沒吃。”
水開始燒了，壺底隱約傳來細細的咕嘟聲。
他把火調小，轉頭去拿茶壺︰“烏龍可以嗎？剛買一盒新的。”
她沒應聲，手指輕輕劃過台面邊角，像是在給自己找點動作做。
水壺輕輕冒出一縷白氣。水汽升起前，廚房里只听得見他翻找茶罐時那一點點細碎聲響。
“今晚有點降溫。”他忽然又開口，“如果不想吃冷的，我也買了點蘑菇湯料，要換嗎？”
她沒答。指定網址不迷路︰ri riw en.c o m
指尖從島台收回，靜了幾秒，終于問出︰
“Eastwell的方案，你是什麼時候準備的？”
他手上動作沒停︰“你說哪一次？”
“第一份。”
“在你開口之前。”
她緩了一下呼吸，再問︰“具體多少天？”
他這才抬頭看她一眼，神情平靜︰“半個月。”
沉紀雯垂眼，輕笑了一下。
可那笑意比夜里的瓷磚還冷。
她盯著指尖，說︰“那和方家的合作……最開始為什麼會被叫停？”
他低下頭，沒應，只專心打開茶罐子的包裝，往茶壺倒茶葉。
“因為一個外部模型。”
她繼續，平靜得像在復述一份文檔，“他們的系統接到第參方預警，觸發了風控流程。”
說完這句，她輕輕呼了口氣，聲音輕得幾乎听不見︰“署名Kelvin。”
他還是沒說話。
她抬起眼，看向他。
“那也是你吧。”
他放下手里的東西，目光在她臉上落了一瞬，沒有否認，點了點頭。
“是。”
只一個字，他沒再看她，隨手蓋好茶罐，又把包裝紙揉成一團丟進旁邊的垃圾桶。
她嗤笑了一聲。
“你寫了一個困境，再給我一條退路。”
水壺開始嘶鳴，白霧升起。
他關了火，轉向身後的櫥櫃，打開櫃門取杯。
她看著他的背影，語氣壓得低︰
“……為什麼？”
他終于停住動作，卻沒有回答。
只是在沉默了幾秒後，緩緩將櫃門合上，轉過身來。
廚房燈光落在他睫毛上，他的眼神里再無任何偽裝。
沉紀雯對上他的雙眼。
那是一雙熟悉的眼楮。
可此刻里面卻翻涌著她從未見過的情緒——
專注、渴望、期待、壓抑、溫柔，
還有一絲深藏已久的、終于可見天日的侵略。
她愣住了。
那眼神太過赤裸。一個念頭電光火石般劃過腦海，她瞪大了雙眼。
沉時安看著她的臉色，眼角微彎，露出一個發自內心的微笑，讓他看起來就像個涉世未深的學生，帶著少年氣。
沉紀雯怔怔地看著他。
“……你真是瘋了。”她低聲說，語氣平靜得幾乎听不出情緒。可那微不可察的顫音，還是泄了底。
沉時安沒有回應，只是耐心地等她從驚愕中緩過來。
“沉時安……我是你的親姐姐……”
她試圖喚醒他。
“我很慶幸。”
他語氣溫和︰“如果不是這層關系，我連站在你面前的資格都沒有。”
“可那層關系叫姐弟！”
她再也維持不了表面冷靜，猛地站了起身。
“姐姐以後如果想要孩子，我們可以去領養一個。”
他仿佛看不到她的崩潰，“生育對女人的身體傷害太大了，我不想你受苦。”
沉紀雯沒再說話，緊緊抿住嘴，逼自己冷靜下來。她的肩膀繃得太緊，連呼吸都略微滯住了半拍。
她沒有再看他一眼，轉身走回房間，拉出一個大號行李箱，用力甩開衣櫃門。
燈光落在她微發紅的眼尾上，手一件一件往箱子里塞，動作不急，卻帶著一種徹底切割的決絕。
沉時安站在房門口安靜地看著。
直到她拉上拉鏈拖著箱子往外走，他才伸手按住門框，擋住去路。
“讓開。”
聲音凍得像冰。
他沒動，眼神冷了幾度。
“你要去哪兒？”
“關你什麼事。”
“我不能讓你走。”
“你憑什麼不讓我走？”
他盯著她，一字一句︰“你憑什麼可以接受姓方的，不能接受我？”
她指尖僵住，死死扣在行李箱拉桿上。
他低聲開口，語氣極冷︰
“他能給的，我也能。”
“他能保歐氏，我做到了。做得比他還好。”
“你拿自己去交換資源，為什麼不能是我！？”
“你以為他不會覬覦你，你以為那種犧牲就很高尚？”
“……可我連你一滴眼淚都舍不得。”
她眼眶發紅，手一抬，“啪”地扇了他一巴掌。
聲音不重，卻極響。
他頭偏了一下，卻沒退，只緩慢地轉過頭，看著她。
她啞著嗓子，咬著牙道︰
“讓我走。”
他盯著她看了參秒，猛地伸手，一把扣住她的後頸，狠狠地吻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