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

    那個人雖然騙了她,可是那大半年的朝夕相處,那熾烈而瘋狂的感情,她不是鐵石心腸,怎麼能視若無睹?更何況,他在最後關頭將她放走,又千里迢迢送來解藥,她怎麼忍心置之不理?
    想著想著,她不由得從書櫃的最角落拖出了那個百寶箱,箱子里琳瑯滿目,她把自己珍藏的寶貝一件件地取了出來,只見箱子的最底下赫然躺著一串手珠,黑檀木的木珠,中間一顆琥珀色的珠子,看起來古意盎然,只是那穿手珠的黑絲線看起來還是新的。
    她不舍地撫摸了片刻,腦海中忽然掠過那日在北恆城的慕言軒將她放走時袁霽祺幾近絕望的眼神……
    “陛下,俞大人來了。”洪寶的聲音響了起來。
    ☆、第93章
    沐奕言手忙腳亂地把那串手珠塞進了懷里,佯作鎮定地看著緩步而來的俞鏞之。
    “陛下,阿藺托我來問你,這兩日梨園里排了一個新戲,要不要一起去瞧瞧?”俞鏞之笑著問道。
    沐奕言哪里有心思去看戲,隨手抓了一本奏折搖頭道︰“那些戲都是才子佳人什麼的,沒意思。”
    俞鏞之略略詫異了一下,旋即便一眼看到了地上攤著的百寶箱,不由得莞爾一笑︰“陛下這是在干什麼?翻自己的寶貝嗎?”
    沐奕言這才想起自己的百寶箱,立刻半蹲在箱子旁,飛快地把寶貝一件件地往里塞︰“君子不窺人*,鏞之你把眼楮閉上。”
    俞鏞之非但沒閉上眼楮,反而也半跪了下來,拿起一本發黃的舊書笑道︰“臣知道,這里有臣的東西七件,那杯舊書也是臣的吧?早年丟了臣還懊惱了許久,原來被陛下撿走了。”
    沐奕言大窘,的確,那本舊書是她第一次遇見俞鏞之時偷偷順走的,她藏了這麼多年,卻被正主逮了個正著。
    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湊過去在俞鏞之的臉上摸了一把,又色迷迷地靠在了俞鏞之的肩上蹭了蹭︰“誰讓朕的鏞之風華絕代,就連一個小屁孩都為之神魂顛倒了呢。”
    俞鏞之畢竟皮薄,臉“噌”的一下紅了,就連耳根都透著粉色,看得沐奕言心癢癢的,忍不住在他耳垂上咬了一口。
    俞鏞之的腿一軟,朝後倒去,沐奕言沒拉住,兩個人一起跌倒在地上。
    佳人在懷,俞鏞之的氣息不免紊亂了起來,抱著她噙住了她的紅唇,熱吻了片刻才喘息著分開。
    “陛下,臣想把你藏起來,”俞鏞之盯著她喃喃地道,“藏到一個沒人的地方。”
    沐奕言心里咯 了一下,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俞鏞之苦笑了一聲,終于平靜了下來,拉著沐奕言站了起來,長嘆一聲道︰“臣逾矩了,阿藺和恆衍要是听了,非得揍臣兩拳不可。”
    沐奕言滿心不是滋味,吶吶地道︰“鏞之,都是朕不好……”
    俞鏞之替她整了整衣領,柔聲道︰“陛下不必心存愧疚,臣等都是心甘情願,能在陛□旁,總比玉石俱焚、兩手空空來得強,臣很開心。不過……”
    他拉長了語調,斜睨了她一眼,神情戲謔︰“陛下可不要太過花心,若是象以前一樣,見到個美男就去調戲一把,臣倒是拿你沒法子,恆衍可是個火爆脾氣。”
    沐奕言嬉皮笑臉地道︰“恆衍我可不怕他,鏞之你不生氣就好。”
    “原來陛下不滿意我們幾個嗎?那要不要臣再幫陛下去找幾個來調戲一下?”俞鏞之眼神復雜地看著她,隱隱有種山雨欲來的氣勢。
    沐奕言凝視著他,嘴角的笑意漸漸淡去,神情鄭重地道︰“鏞之,你們幾個,已經是老天爺對朕的厚待,便是打死朕,朕也不會再做對不起你們的事情。”
    俞鏞之迎視著她的目光,嘴角似笑非笑︰“但願陛下能記得今日所言。”
    這個笑容讓沐奕言膽戰心驚了好一會兒,她隱隱覺得俞鏞之是不是察覺了什麼,在暗示些什麼,可她又想不出她什麼地方露出了破綻,林承錦沒這麼大膽子去告密,俞鏞之他們也無從得知她已經知道了袁霽祺的下落。
    她想了半天也沒什麼兩全其美的法子,唯一可以救袁霽祺的就是直接從死牢中提人,等木已成舟,她再去向俞鏞之他們賠罪,曉以大義,為了一個人而賠上兩國岌岌可危的邦交,實在不是明智之舉,他們應該能體諒她的一片苦心。
    事不宜遲,而再拖下去,等俞鏞之他們發覺了,把人轉移走,那就麻煩大了。
    第二天,她終于下定了決心,寫了一封手諭,讓張勇帶著去找大理寺卿,提了人以後直接送到城外,給他點盤纏,讓他直接趕回國去就是了。
    張勇走了以後,她一直有些心神不寧,一連喝了兩大缸茶水,上了好幾趟茅房,終于把張勇等來了。
    “怎麼樣?一切順利嗎?他平安送走了沒?”沐奕言劈頭就問。
    張勇頗有些垂頭喪氣︰“陛下,人是提了出來,也送到城外了,可袁大人他不肯走。”
    “什麼?”沐奕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這樣冒著風險把他救出來,他居然說不肯走?他這是嫌命太長了!
    “是的,袁大人說了,他就在城門口等著陛下,陛下不來他就不走。卑職勸得喉嚨都干了,他還是站在那里一動都不動。”張勇苦著臉道。
    “那就把他打暈了直接送走!”沐奕言氣得不打一處來。
    “可袁大人的武藝高強,我們在城外動起手來,只怕要驚動府衙,到時候只怕就……”張勇為難地道。
    “那就讓他在那里等上一輩子吧!”沐奕言怒氣沖沖地站了起來,甩手便去了御花園賞花散心。
    只是那奼紫嫣紅的景色半分都不能吸引她的注意,她神情恍惚地走了一會兒,一腳踩進了花壇中,差點扎了一手的月季花刺。
    胸口好像有什麼東西烙到了,沐奕言摸了摸,正是袁霽祺贈的那串手珠。
    “公子,你一定要貼身帶著,這樣以後我不在你身邊了也不用天天惦念著。”
    “我從來都沒有忘記你說的話,等這里戰事一了,我就陪著你四處浪跡天涯。”
    “對,我是變態了,此病無藥可醫,唯有一人可解。”
    ……
    沐奕言一下子停住了腳步,頹然道︰“張勇,帶上幾個人,再讓他這樣折騰下去,讓鏞之他們知道了,他就走不了了。”
    此時正是歸城的時候,城門外人來人往,可沐奕言一眼便看到了袁霽祺。他身材高大,身穿青衣,一人一馬傲然站在官道旁,目光定定地落在城門口。
    只是夕陽的余暉照在他的身上,把他的身影拉得長長的,那股不馴的傲氣憑空便多了幾分英雄末路的味道。
    眼看著沐奕言出現在城門口,袁霽祺的眼楮一亮,振奮地朝著她走了幾步,揚聲叫道︰“阿言,我知道你一定會來的!”
    沐奕言慌得朝四周看了看,幸好沒發現有什麼異常,趕緊下馬,三步並作兩步走到他身旁,沉聲道︰“好了,你要我來,我也來送你了,你趕緊走吧。”
    袁霽祺怔了一下,原來神采飛揚的臉一下子黯淡了下來,半晌才苦笑了一聲道︰“你讓我走,我能走到哪里去?”
    沐奕言不耐煩地道︰“當然是回國去,好好地去做你的秦王殿下。”
    袁霽祺的臉色越發淒涼了︰“我得知我哥對你下了毒,和他大吵了一架,又從皇宮盜走了解藥,他正派兵追殺我呢,只怕我回去就要身首異處。”
    沐奕言大吃了一驚︰“你說什麼?這……這怎麼可能?”
    袁霽祺一掀自己的衣衫,露出了胸口,只見他的胸膛上一道傷疤從前胸一直劃到小腹,還帶著幾許粉色,一看就是新添的。“盜解藥時和我哥打了一架,被我哥砍了一刀,差點沒命。”
    沐奕言倒抽了一口涼氣,下意識地便撫上了他的傷疤,心痛難當︰“你……你就不能和你哥好好說……”
    “他騙我!”袁霽祺怒氣沖天,“他居然暗中對你下手,還騙我說你已經大婚了,我便死心答應了他……他成親娶妻!”
    沐奕言愕然看著他,忽然有種啼笑皆非的感覺︰“原來……你也有被騙的時候。”
    袁霽祺看著她,那眼神有點委屈︰“阿言,我現在無家可歸,你就忍心把我趕走嗎?”
    沐奕言呆了呆,狠下心腸道︰“你無家可歸和我有什麼關系?就憑你的本事,隨便找個地方就能落腳,只要離京城遠一點,不要被他們找到就是。”
    “你……你就這麼狠心?”袁霽祺不敢置信地看著她,語聲都有點哆嗦了起來。
    沐奕言被他看得心都抽緊了,所有想拒絕的話都堵在了喉中,進退兩難。
    袁霽祺不說話了,只是定定地看著她,半晌才道︰“好,你現在是九五之尊,我只不過是一個逃難的流民,你既然要趕我走,我也無法強求。只是,看在以往的情分上,你能不能答應我一個要求?”
    一股酸澀之情涌上心頭,沐奕言的眼眶忍不住有點發熱,眼前這個男子于她,真是一段孽緣。良久,她低聲道︰“什麼要求?”
    “陪我好好地吃頓飯好嗎?就當是一場送別宴。”袁霽祺輕聲道。
    袁霽祺領著沐奕言,駕輕就熟地到了城北的一座民居。那民居和梧州的那間很是相像,在巷子的最角落里,兩進屋,雖然很小,但看起來整潔溫馨,看來有人經常在打掃。
    像是看出了她心頭的疑惑,袁霽祺略帶惆悵地道︰“這是我做你的御前侍衛時在京城落腳的地方,前一陣子我回來以後在這里住過一晚。”
    沐奕言在那間小客堂里坐了下來,看著袁霽祺忙前忙後,替她燒水泡茶,這里連個僕役都沒有,只好他親自動手。
    洪寶領著人去買了些酒菜回來,擺了一桌,袁霽祺在後院搗鼓了一陣,捧著一壇酒走了進來,說是他從前珍藏的淡酒,就算是喝上一壇也不會醉。他拍開泥封,頓時,一股清香傳來。
    沒有酒盅,袁霽祺拿了兩個大碗,滿上了放了一碗在沐奕言跟前。
    洪寶在後面一看,立刻有些急了,湊到沐奕言耳邊道︰“陛下,這時候不早了,隨便用點就回宮了吧。”
    袁霽祺倒酒的手一抖,抬起眼來看著她,那眼神,就好像一只狼犬看著主人,眼巴巴的,帶著幾分快被遺棄的憂傷。
    沐奕言的心突突一跳,半路上反復武裝起來的堅硬不攻自破,她不自禁地就對洪寶努了努嘴,示意他先出去,洪寶一步三回頭,末了狠狠地瞪了一眼袁霽祺出了門。
    “陛下,這頓送別宴,我想和你兩個人喝,行嗎?”袁霽祺小聲懇求道。
    沐奕言看了一眼身後的張勇,為難地道︰“只怕不行。”
    袁霽祺的臉色變了變,苦笑著道︰“你還是不肯信我?怕我把你挾持了不成?難道我千里迢迢盜了解藥來救你,還會對你心懷不軌?”
    沐奕言搖了搖頭︰“這無關信與不信,朕的命不是朕一個人的,朕答應過別人不會再任性了。張勇和你有舊,也是朕的心腹,他在這里,也沒什麼好避諱的。”
    袁霽祺瞟了一眼張勇,張勇的心里咯 了一下,不自覺地後退了一步︰這眼神,怎麼有些奇怪……
    “好吧,”袁霽祺端起碗來,沖著她示意,“陛下,這一碗我敬你,這輩子能和陛下相遇相識,我不後悔。”
    說著,他咕嘟嘟一飲而盡,眼神執著地看向沐奕言,沐奕言的胸口浮起一陣沖動,拿碗在他的碗上一踫,豪氣地道︰“好,我們一碗泯恩仇。”
    眼看著沐奕言也咕嘟嘟把碗中酒一飲而盡,張勇忍不住提醒道︰“陛下,你大病初愈,別喝太多了。”
    “這酒挺淡的,比水好一點。”沐奕言砸了砸嘴道。
    袁霽祺趁機又替她倒了一大碗,凝視著她道︰“陛下,那你呢?你後不後悔那日在校場中認識了我?”
    ☆、第94章
    沐奕言一下子便怔住了,她後不後悔?在得知袁霽祺的真實身份後,她恨他入骨,那被囚禁的幾天,她恨不得抽他的筋,剝他的皮,可要說後悔和袁霽祺相識,這個念頭卻從來沒有出現在她腦海。
    她知道她的毛病,心軟,好了傷疤忘了疼,可是,那些日子,俞鏞之冷漠以對,沐恆衍咄咄逼人,裴藺心意不明,是眼前這個人陪著她一天天地熬了過來,是她在四面楚歌時唯一的信賴。
    她垂下眼眸,掩飾著喝了一口酒,淡淡地道︰“說這些做什麼?不論後不後悔,時光無法倒流。”
    袁霽祺的眼中閃過一絲喜意,又咕嘟嘟地喝了一碗酒,愜意地抹了抹唇邊的酒漬道︰“陛下臉皮薄,我明白。”
    沐奕言看著他這樣豪爽的模樣,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你的傷怎麼樣了?”
    袁霽祺拉開了肩頭的衣衫,沐奕言一看,膿血已經處理過了,只是那傷口越發大了,也沒包扎,看起來還是那樣猙獰。
    她又氣又急︰“他們怎麼還沒替你療傷嗎?”
    袁霽祺滿不在乎地道︰“他們把那爛掉的腐肉刮掉了,所以看起來有點可怕,過兩天就好,我不讓他們包,我想在這里留個疤,越大越好,以後瞧不見陛下,就看這個疤過過癮也好。”
    沐奕言瞠目結舌地看著他,半晌才道︰“瘋子。”
    “陛下這輩子最想去的是哪里?”袁霽祺岔開了話題,一邊喝酒一邊閑聊。
    “朕……朕很想去看看雪山,”沐奕言脫口而出,“我從來沒見過,听說巍峨壯觀,美得令人窒息。”
    袁霽祺點了點頭︰“那我先替陛下去瞧瞧,雪山上有雪貂,我幫你捉幾只來,做件貂皮大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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