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來了來了。”言雲鳴攥緊了加德納的袖口,難得振奮道,“要輪到他了。”
    加德納但笑不語。
    簡秀蹙眉,很是為難般的發問︰“請問,您可以告訴我、唐詩中《靜夜思》的作者是誰嗎?”
    加德納忍俊不禁︰“撲哧!”
    言雲鳴︰“……”
    眾軍校生︰“……”
    簡老師!您這是在放海!!!
    “李白。”蔚起唇角動了動,淡然回答。
    “謝謝。”簡秀完全不管在場全體師生強烈譴責的目光,明眸善睞,笑意狡黠,“上校。”
    蔚起眼瞼微垂,平靜坐下︰“不客氣。”
    第28章
    縱使一節普普通通的文學選修課, 竟也于簡教授手中風生水起,一波三折;但他到底是沒有遺忘初心,很快將課堂重心拉了回來, 重新回到了授課上。
    “其實不論是中國古代文論, 還是西方文論, 我們都不可否認一件事, 那就是在創作之初、作品成型、以及接受作品——這一過程中,就是一個心理轉換的過程。”
    “我們身而為人, 我們的每一次若有所思, 每一刻的有感而發, 每一剎的心靈所至,都是我們自身感情的的投射。”
    蔚起目光一凝,抬眸, 將置于世界中心的簡秀穩穩的納入了眼中。
    “類似這種文學心理學方向上的心理轉換過程,會發生在任何一個人所處的任何一秒鐘之上。針對于文學的話, 我們教材上有很多例子……”
    簡秀修長的剪影被浸透于講台明亮的光幕下, 襯愈發清瘦。
    不著邊際的, 蔚起驀地注意到了一件小事,其實簡秀身量高挑欣長, 並不矮小,同時也已經二次分化為了alpha, 但是哪怕是和在場眾多軍校出身的omega相比,他的體型……都未免也太單薄了些。
    簡秀︰“比如說——月亮,人世迢迢, 高懸天際,斯情斯景,照徹你我的, 始終是同一片月光。”
    甚至,此時此刻,此分此秒,中央星系的每一縷月華,亦都源自于那繞軌而行、永不偏航的人造的月輪。
    簡秀半是思索著,半是繼續道︰“縱使客觀依舊不以主觀為轉移,但主觀的月光比客觀的月光多了獨屬于你的特質,旁人無法體味,因為文字宣之于口的那一刻偏差與誤解便是宿命。”
    “語言文字,可以被理解,可以被誤解,可以被曲解。”
    “同樣的一片月光,思者無疆;遠行者攫取了故鄉,仁慈者傾注了悲憫,失意者難酬了壯志,鐘情者丈量了相思……可月光依然是月光。”
    例舉至此,簡秀眉宇間莫名有些許悵然,停頓片刻,他才繼續道︰“可恰恰因為獨屬于你,無論何種類同的感情投影,都無限趨近于那一絲的不同,因為再精良的科技都無法完美復刻一個承載有著歷史的生命。”
    “這也是為什麼人類科學研究上永遠會有一個永恆不變的前提條件︰‘忽略不計’。”
    “宇宙混亂不止,噪雜無序。迄今為止,人類科技從來無法完美復制上一秒的世界,他在不斷的置換與更新,從未休止。”
    “我們可以控制無限趨近的精度,卻無法回溯歷史,人不能兩次踏進同一條河流,可能是一簇光,可能是一片葉,哪怕也可能是一粒塵,都注定了流水潺潺的不同。”
    認真授課的簡秀的語調溫柔浪漫,仿佛將某首情詩低吟淺唱,極是動人心弦,學生們很快就將之前的插曲拋在腦後,神思盡數隨著簡秀的言辭而起伏。
    言雲鳴剛想就此感慨兩句,但他卻敏銳地嗅到了身周的薰衣草香似乎有些陰澀悒郁,不若方才平和舒緩。
    “加德納?”言雲鳴低聲喚道。
    加德納眼底精光一閃,又極快的收斂干淨,對言雲鳴輕輕的笑,他從容的安撫道︰“沒事的,言。”
    說罷,加德納一轉頭,才發現蔚起雖然仍舊維持著原有的姿態,目不轉楮,可眼角余光不知何時也投了過來,沉默不語。
    “簡教授講得太好了。”加德納深呼一口氣,放輕松道,“我心有所感,想必蔚上校也是。”
    “哪里?”蔚起神情自若,“不比加德納上校。”
    “咳咳,听課,听課,好好听課。”言雲鳴出來打圓場,“不然簡老師又得抽問了。”
    蔚起與加德納相視一望,二人兵止休戈,再不發一言。
    此時的簡秀,依舊佇立于光下,仿佛被一捧清清亮亮的細雪淋了滿身,碎玉壓青松,于他的內斂柔和的五官染上了一層皎潔色,漸漸凝結成白霜。
    他笑得有些意興闌珊︰“因此——每一個人的情感,絕無僅有。”
    蔚起胸腔淺淺的浮動起來了淡而輕的波瀾,薄弱得其實連漣漪都算不上,但卻不若明鏡平波,靜若寒潭。
    于他目光所及的簡秀似是有感而發,好看的睫羽顫動,宛如蝶翼,蔚起看著這樣的簡秀,他听見他說——
    “關山難越,誰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盡是他鄉之客。”
    只在一剎,蔚起想起來了一個人。
    第九星軌的極光浩瀚無垠,玫瑰色的長河蜿蜒蔓延,強烈的恆星風吹徹星塵,璀璨的蝴蝶星雲雙翼振翅而展;宇宙星野萬頃,亂序無章。
    那個人仰起頭,眺望遠方的明明星河。
    很乖。
    寄蜉蝣于天地,渺滄海之一粟。他被淹沒了在這片遼闊磅礡里,微小得像投入深海、沉溺的花。
    他曾詢問蔚起︰“你知道在星海長征以前,藍色塵埃上的朝生暮死嗎?”
    此之一切……
    關山難越,萍水相逢。
    ……
    “上校,蔚上校?”青年柔和的嗓音在沉思的蔚起耳畔陡然靠近,“下課了。”
    蔚起心頭一跳,側過眸光,言雲鳴和加德納兩人已經不在身旁,反倒是原本遠遠站在講台上的簡秀好整以暇的微笑著,手里把玩著一支鋼筆,坐在他的身邊。
    “言中校和加德納上校說還有事,一下課就走了。”
    順著蔚起探尋的眼神,簡秀直直的瞧著他,意有所* 指的回答道,“確實很匆忙,似乎真的是很急的事。”
    “嗯。”蔚起毫不心虛的收回了目光,起身離開,“那我也該走了。”
    簡秀追問︰“蔚上校,你還有事嗎?”
    蔚起回身︰“沒有了。”
    “這樣啊,那就好。”簡秀點頭,緊跟著起身,自然而然的跟上了蔚起,“那走吧,我們一起。”
    “一起?”
    “對啊。我們可都住教師公寓區的舜華樓,又是朋友……不該一起嗎?還是說……”給蔚上校挖得一手好坑的簡教授眼底光華流轉,抿唇淺笑,“您想起來了自己還有沒有解決的事?”
    “……沒有。”蔚起淡淡,“走吧。”
    “好!”簡秀輕快的應道,跟上了已經走出去老遠的蔚起,不知是不是今天下午月桂樹下的原因,平日鮮少的數次謀面中,一向安靜恬淡的簡秀活潑了許多,“上校,我講課講得好嗎?”
    蔚起衷心道︰“很好。”
    簡秀︰“那我下次上課,你還會來旁听嗎?”
    蔚起︰“……以後都不需要我來旁听了。”
    簡秀︰“哦。”
    但他並不失落,很快又問︰“花花最近怎麼樣啊?”
    蔚起︰“很好。”
    簡秀︰“怎麼個好法?胖了?圓了?長大了?愛吃什麼?小魚干?果蔬干?還是小貓餅干?喜歡玩什麼?毛球?逗貓棒?還是電子老鼠玩具?它最有近想我了嗎?”
    蔚起︰“……”
    蔚起︰“胖了,圓了,毛順滑了,長大了很多,可以跳到書架上了,很挑嘴,喜歡鱈魚干,不愛吃果蔬干,要和罐頭魚泥混著才肯吃,喜歡毛球和逗貓棒,膽子很小,怕電子老鼠玩具,以及……我不知道。”
    簡秀︰“嗯?”
    蔚起認真道︰“‘它有想你了嗎?’……這個問題,我不知道。”
    聞此,簡秀莞爾而笑︰“嗯……那上校,你喜歡吃甜食嗎?”
    蔚起︰“一般。”
    簡秀︰“今天的點心,柑橘曲奇,柿子卷兒,蓮花酥,你最喜歡哪一種呢?”
    蔚起︰“柑橘曲奇。”
    簡秀︰“平時我可以去找花花玩嗎?”
    蔚起︰“可以。”
    簡秀︰“以後我可以給花花帶零食嗎?”
    蔚起︰“可以。”
    簡秀︰“我還可以和你一起吃好吃的嗎?”
    蔚起︰“可以。”
    簡秀︰“我上課你有空可以來旁听嗎?”
    蔚起下意識脫口而出︰“可以……”
    前面拋出了一堆有的沒的的問題,所以是在這里等著他?
    意識到了這一點的蔚起驀地頓住了腳步,盯上了簡秀,而簡秀亦步亦趨,也跟著蔚起停了下來。
    他完全不避諱此刻蔚起的目光,姿態無絲毫怯意,言笑晏晏,溫潤清雅︰“那……我們可就說好了,上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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