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9

    “我?”韞曦一怔,下意識抬手指了指自己,“這……這怎麼當得起?我其實什麼也沒做啊。不過是沒有多事罷了,哪里算得上幫忙?”
    青年放下茶盞,看著她笑︰“你能讓那些人不入後花園,也沒有驚動官府,這已經是幫了大忙了。這說明你信任我們,信任便是對我們最大的敬意。”
    韞曦听他說得這般認真,一時倒有些不好意思,可心中對江湖之事多少有些向往和憧憬︰“少俠言重了,那……是要去哪里?都有些什麼人?”
    “城外的桑陽坡。”他說,“至于人,都是些跑江湖的,三教九流,性子可能粗豪些,但都是講義氣、重然諾的漢子。”
    怕她誤會,又補了一句︰“你若覺得不便,或是不習慣與這類人打交道,不去也完全無妨,不必勉強。我代你轉達心意便是。”
    韞曦有些躊躇地開口︰“我可以去。只是……我從來沒和真正的江湖中人打過交道,規矩禮儀一概不懂,怕說錯話,也怕……怕你們嫌我是個累贅,笨手笨腳,平白添了麻煩。”
    青年心頭一軟,脫口而出︰“怎麼會?有我在,你放心。”
    說完便覺得這話有些親昵,倒好像自己是她什麼親密之人。
    可偏偏,他們連彼此姓甚名誰都尚且不知。
    耳後忽地一熱,連自己都覺出幾分不自在來,索性移開了目光,佯裝去看窗外。
    原以為自己能借此平復心緒,可目光一轉,卻不知怎的,又落回了她身上。
    她今日穿了一身湖藍色的繡花長裙,衣料並不張揚,卻因顏色清潤,襯得人越發干淨。發間簪環俱在,烏發挽成簡單發髻,走動間幾縷碎發垂在頰側,娉娉婷婷,像一朵不合時宜地開在江湖邊緣的白茶花。
    他本就是江湖中人,拜師之後行走江湖多年,從未與這樣世家宅院出來的姑娘接觸過。又見她身邊總有婢女隨侍,那些看似尋常的僕從,步履眼神皆不同于普通人,分明是經過訓練的好手,時刻護衛著她的安全,且都進退有度,舉手投足都帶著貴氣。
    連王亦安對她都畢恭畢敬。
    這種態度,陸雲蹤一看便明白——這姑娘的來頭,絕不會簡單。
    也許是京中某位權臣小姐。
    這般身份,與他這樣一個來歷不明、背負隱秘、甚至正被官府追捕的江湖客相比,何止雲泥之別。
    再聯想到自己難言的身世,心中愈發蕭索,不由告誡自己︰人家姑娘心地善良,待你以誠,將你視作可堪信任的朋友,你豈能因一時心動,便生了唐突之意,徒惹煩惱,也輕賤了這份難得的善意?
    如此,那點剛剛冒頭的旖念,一寸寸地勒緊、壓平。
    輕輕晃了晃手中茶盅,仰頭一飲而盡。
    心思淡了,卻也空了幾分。
    韞曦喚來星穗,三言兩語說了自己的打算。
    星穗一听,眼楮立刻瞪圓了︰“公、公子若是知道了,恐怕……”情急之下,星穗改了話頭,只能這般遮掩。
    “我就去一個時辰。一個時辰就回來。你在這里扮成我慢慢听戲,我和你保證,這次絕對不會出事。”
    星穗急得直跺腳︰“孫嬤嬤要是知道了,非打死我不可。”
    韞曦拉著她的手一番懇求,星穗還是心軟了一半,轉身看著青年從容地倚在窗側,咬咬牙,還是叮囑了一句︰“那你一定要照顧好我們姑娘。不能欺負她,否則我和你拼命。”
    青年抬手作了個保證的手勢,笑道︰“我說到做到。”
    韞曦換好了星穗的衣服,青年已先一步翻出窗去,他朝屋內伸出手︰“未免顛簸……你得抱緊我。得罪了。”
    韞曦遲疑了一下,還是紅著臉環抱住他的腰身,這般靠近,她只覺得一陣無比熟悉的感覺迎上心頭,不由仰頭看去。
    青年也正低頭看著她,面具遮住了他的神情,可那一雙眼楮卻亮得驚人,像夜色里忽然點起的一盞燈。
    “抓好了。”他的聲音低沉而穩,“咱們這就走。”
    話音未落,她只覺腳下一空。窗欞、屋檐、街市、燈火,頃刻之間都在腳下飛快後退。耳邊風聲驟起,衣袖被吹得獵獵作響。
    她下意識閉上眼楮,心跳得厲害,卻並不覺得害怕。
    相反,她像是忽然落進了一段柔軟的風里,卷攜著清冽松柏清香,心頭一震,卻又無暇深思,索性將臉埋進了他懷中。
    頭頂忽然傳來一聲極低的笑。
    韞曦只覺耳畔呼嘯的風聲驟然一緩,腳下傳來了踏著實地的踏實感。她試探著睜開眼,眼前已不再是江右城熙攘的街巷,而是一片城郊的空地,
    青年立在她身前,一只手仍穩穩扶著她的肩,聲音里帶著笑意︰“沒事了。”
    韞曦松了手,可雙腿卻依舊發軟,往前一晃,險些站不住。
    青年眼疾手快,順勢扶了她一把,然後吹了一聲口哨,清亮利落,片刻後,遠處傳來急促而有節奏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如雷滾動。
    一匹通體烏黑的駿馬自林影深處飛奔而來,鬃毛在夜風中翻飛,轉瞬便停在二人身前。
    青年朝她微一點頭,語氣依舊隨和,卻帶著幾分歉意︰“唐突了。”說完,他一手環過她的腰,動作干脆利落,卻並無半分拖泥帶水。
    韞曦只覺身子忽然一輕,整個人已被穩穩托上馬背,還沒來得及驚呼,他自己也已經翻身而上,坐在了她身後,喝了一聲︰“駕!”
    馬蹄驟然踏地,如離弦之箭般沖了出去。
    一開始,韞曦是怕的。
    她從未這樣坐在馬匹上奔馳過,心髒幾乎要跳出胸腔。
    但漸漸地,恐懼竟被風吹散了。
    耳邊呼嘯的夜風不再刺人,反而像是張揚而自由的低嘯,馬蹄聲響干淨利落,一聲一聲,敲進心口。
    韞曦忽然發現,自己竟然在笑。
    那是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不是規矩里的歡喜,也不是掩飾後的笑意,而是被風吹出來的、帶著幾分恣意的快樂。
    她甚至下意識微微抬起臉,讓夜風從鬢角掠過,整個人仿佛飛了起來。
    青年低頭瞥了一眼,月色黯淡,只勾出少女半側輪廓,卻仍能看見她彎起的眉眼與明亮的笑意。那笑不帶雜念,干淨得像夜色中的一抹星光。
    不知為何,他握著韁繩的手忽然一緊。
    馬速陡然又快了幾分。
    沒過多久,城牆輪廓已徹底消失在夜色之中,桑陽坡也到了。
    青年先行下馬,又伸手扶她,韞曦站穩後,抬頭看向他,眼里仍帶著尚未散盡的興奮︰“已經到了嗎?”
    青年點點頭,又抬手指了指前方︰“在那兒,我帶你過去。”
    風一吹,有隱約的花香,不知是哪一處野花悄悄開了。
    韞曦看見路邊草叢里稀稀落落開著幾朵小花,花瓣單薄,顏色淺淡,于是隨手折下一朵,簪在鬢邊,頓時顯得愈發嬌俏鮮活。
    青年走在前頭,似有所覺,回頭看了一眼,目光停了一瞬,卻什麼也沒說,只轉回身,繼續帶路。
    不多時,林中出現了一座小屋,屋內燈火微弱,卻隱約透出暖色。
    韞曦頓時緊張起來,青年腳步緩了緩,壓低聲音說了一句“別怕”。隨後走到門前,抬手在木門上以怪異而有節奏的方式敲了幾下,朗聲道︰“是我,我帶人來了。”
    話音剛落,屋內便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木門縫隙里頭似乎有人在觀看,下一瞬,木門被人從里頭拉開,一股濃郁的酒香混著溫熱的氣息瞬間撲面而來。
    門後站著一名紅衣女子。
    “這位便是那日相助的姑娘吧?”她語氣爽朗,帶著幾分真切的歡喜,“我們還以為見不到你了呢。”
    韞曦站在廊門口處,略微局促,只能靦腆一笑,不知該如何稱呼眼前的姑娘。
    女子雙手抱拳,毫無扭捏,動作利索,卻偏偏聲線柔婉,叫人听著親近︰“姑娘不必拘禮。我姓韓,閨名承珠。這里的朋友們都直呼我名字,姑娘若是不嫌棄,喚我一聲‘承珠姐’或是‘承珠’都好。”
    韞曦細細打量她,韓承珠約莫比自己大幾歲,肌膚是健康的蜜色,面容潔淨,一雙眉毛生得英氣,眼楮卻很明亮柔和,看人時帶著真誠的笑意。舉止間雖有江湖人的灑脫,卻並無粗莽之氣,反而透著一股從容恬靜的氣度,說話條理清晰,倒像是個見過世面、受過良好教養的大家閨秀,只是不知為何身在這江湖之中。
    韞曦心中生出幾分好感,學著她的樣子抱拳說道︰“我叫阿曦。”
    她並未說全名,也無意提及身世,韓承珠也並不往深里問。
    韓承珠笑著引他二人進入屋內,四周點著燈,火光映得人臉暖黃。屋中已聚了十來個人,男女皆有,大多是江湖打扮,有的腰懸佩刀,有的背負長劍,也有人衣衫粗布,卻精神抖擻。此刻正有人在低聲說笑,也有人圍著桌子喝酒,氣氛熱鬧而隨意。
    這與韞曦以往在宮中所見,實在相差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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