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氣

    他在她面前向來坦蕩,可是過去數年,她卻從來沒有了解過他。
    在福利院的那幾年是他在護著她,她喜歡什麼樣子他就變成什麼樣子。當他撕下偽裝時,她卻開始怕了。
    這又是什麼道理呢?
    胸口一陣發悶,堵得人又澀又難受。
    南方的雪下得再大也只是米粒狀的,落入脖頸中頃刻間就化了成了冰水。皮膚被凍得絲絲發麻,白澗面上卻一點反應都沒有,黑眸蒙上的情緒比月初的雪還要冷。
    他生了氣,沉默地走在前面。
    向吟呆在原地,被他剛才那番話打得措手不及。他掌心留在她腳踝的溫度還帶著暖意,足以讓她邁開腳步追上去。
    可是向吟卻猶豫了許久。
    等她追上去時,他眼底的情緒都已經消失干淨了,連冷意都沒有殘存。
    “去舊城區。”上了車後,白澗對司機說。
    艾澤還在車外。
    白澗瞟了他一眼,“你不上車是在等聖誕老人嗎?”
    司機先嚇了一跳,正想發動車子,又被他一個眼神嚇住。
    明明自己想等,又礙于面子故作冷漠。白澗很少對向吟發脾氣,次數多的,大概率都是吃醋。
    自己吃自己的醋。
    這種情況,五年來艾澤見了很多次,他看向吟還在後面,“向小姐今天穿的高跟鞋。”
    她被他圈在套房的臥室里足足待了八天,每一天,艾澤都知道他在她身上有多麼不節制。
    今天下床時,向吟眼角都是紅的,眼神既憤怒又委屈。白澗心里的惱怒也蓋過了心疼,做不到心慈手軟。
    他不知道怎麼原諒陸瞻,于是那些發泄,都變成了他和向吟在床上的歡愉。
    盡管有個聲音說你們本就是一個人——可他白澗,怎麼可能跟陸瞻一樣。
    他們不一樣。
    下著雪的地面路滑。艾澤說得對,她現在下床走路都不穩,穿高跟鞋更是難以行走。沒幾分鐘,向吟腳底打滑跌在了地上。
    手心撐破了點兒皮,又冷,麻得沒有知覺。
    向吟倒抽幾口冷氣,鼻尖被凍得發紅,清冷倔強的模樣中多了份惹人疼愛的楚楚可憐。
    抬頭間,男人已經從車上下來。
    一雙 亮的黑皮鞋闖入視線,沒等她順著褲腳往上看,白澗就彎腰把她從地上抱起。
    懷抱寬厚溫暖,下巴卻繃出冷漠的情緒。
    “嬌氣。”
    向吟抓著他胸前的外套,鼻音是自己都沒覺察到的委屈,“是你把我扔在後面的。”
    白澗哽住一秒,“如果你听話,我不會放手。”
    上車後他就把她腳上的高跟鞋脫了。
    一雙腳雖然很白,但腳底卻有薄薄的繭。她有時常年在外面跑,做的並不是什麼輕松的工作。
    白澗沒什麼猶豫地捧起來,嘴湊到她腳背時,向吟掙扎了一下,“你……”
    但他力道很大。白澗呵出的氣息貼在她腳背,如同暖流從腳涌到頭皮,向吟按在座椅上的手指緊張地蜷縮起來。
    她在拼命地壓住那股顫栗,在頭皮炸開前想踹他一腳,卻見白澗捂了會兒之後,就開始脫身上的外套。
    衣服不知道是用什麼材質做的,版型很正,但觸感柔軟,沒有看起來那麼硬。
    他把外套裹她身上,小腿和腳都被細絨安撫著,分外柔軟溫暖。
    這一系列動作這讓向吟有點意外。
    再看白澗時,他已經靠在椅背上閉上了眼楮,睫毛壓下來,鼻梁下的唇線弧度平直,唇角微微下垂。
    他這是不高興,並且不想和她有任何交談。
    白澗再生氣,也不會大發雷霆,只安安靜靜地閉上眼楮。
    向吟無端地想起十六歲那年,第一次見到“白澗”。
    他千里迢迢來見她,只為帶著陸禮誠的一根手指告訴她︰他踫了不該踫的東西,于是犧牲了一根手指作為代價。
    向吟從一開始見到他的欣喜、疑惑到震驚,最後全變成了恐懼和茫然。
    和她一起長大的少年怎麼會在分開的兩年時間里,多了一種可怕的模樣呢?可後來向吟又發現,除了針對陸禮誠,他平時和陸瞻似乎也並沒有什麼不同。
    他安靜、冷漠,沒有什麼人情味,但是在夜里,會緊緊地抱著她。兩具肉體貼在一起,她听得見他同樣炙熱滾燙的心跳。
    ……
    “你再怎麼看我,陸瞻也不會回來的。”過了半晌,白澗突然掀開薄唇嘲諷,向吟這時才發覺自己盯著他的側顏看了很久。
    “既然你活著,陸瞻就有可能回來。”她抿抿唇,清亮亮的眼眸看著他,“你剛才說的那句話,不就是這個意思嗎?”
    他說陸瞻只是一個人格,那麼他自己呢?他自己不是嗎?
    既然大家都一樣。五年前這副身體的主人是陸瞻,五年後是他,風水輪流轉,他有什麼資格站在高處判定陸瞻的“死亡”。
    “因為我贏了。”他掀開眼皮,轉頭看向身旁的人。
    像是為了回答她心中一直以來的疑惑,此時的白澗放下剛才的那點芥蒂,笑意吟吟,絲毫不計前嫌地宣布。
    白澗︰“五年前是陸瞻輸給了我。所以,你再也見不到他。”
    勝者為王。陸瞻的人格被壓在深處,如今他站在高位,他就是這副身體的主人。
    車停在目的地。
    白澗沒有興趣再和她聊另外一個人——一個虛幻如夢,痕跡都已經被清抹干淨的人。
    下車後向吟也沒穿鞋,被他強硬地抱在懷里。
    幾個月前,城郊落英街的養老院被炸毀,院里的老人提前被轉移。向吟沒有找到具體的地址,卻不想全部移到了舊城區。
    之前听到艾澤一項一項地匯報,的確听到過“冬陽”的字眼,只是白澗又發了狠,狠狠地頂撞她。向吟意識渙散,听得不太真切。
    “拿雙棉襪、棉鞋。”男人低醇的嗓音在頭頂響起。
    白澗把人抱到參樓的一間休息室,從這個視角看下去,能把院里的情況一覽無余。走廊穿梭的護工、正準備去做體檢的病人,還有坐在走廊交談、吃東西的老人。
    養老院換了院長,現在白澗是他們背後的經濟支撐。
    可是……這個時候,養老院的整個管理系統不應該都被查了嗎?
    對上向吟疑惑的眼神,白澗並不吝嗇地告訴她︰“犧牲一個梁敬山就可以了。”唇角帶著淡淡的笑意。
    梁敬山既然要遠走高飛,不可能還留知情人士在養老院。因此唯一的毒瘤就是他。
    向吟猛然驚覺,“你攔截了我的檢舉信?”
    “我攔截你那個東西做什麼?”白澗不以為然地挑眉,“你該不會以為,這些東西是憑空出現的吧?”
    白澗忽視她眼底的詫異,抿了下唇偏開視線,“我留過你。”他低聲,“是你不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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