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

    他這樣一遍又一遍地叫著,不知疲倦,又極度脆弱。
    “我在呢。你……到底怎麼了?”
    “帕羅西汀,對嗎?”寧晚的嗓子如同生吞了刀一般的酸澀,發出的聲音低沉且喑啞,帶著隱隱的哽咽,“那瓶藥,是帕羅西汀。”
    沈舒雲的身體迅速地僵硬了起來,他的反應顯然已經是承認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雲哥,”寧晚大口大口的呼吸,拼命擠壓著肺部的空氣,他努力想要使自己看起來平靜些,可那些痛極的淚水卻不听話地滑出眼眶,滾落滿臉,止都止不住,“我不知道你會得抑郁癥……我也不知道該怎麼樣才能彌補我的過錯,我更不知道曾經分開的那些時光,該怎麼補回來。”
    寧晚接到電話後,就一直在客廳里坐著,從陽光明媚坐到暮色四合。他像是被綁在刑架上的犯人,親眼見著自己由內而外的潰爛,一把小刀插進他的心髒,一點一點慢慢地向里旋,而他什麼都做不了,甚至連痛呼出聲都是奢望。
    原來人的心痛起來,真的是會死人的。
    沈舒雲的抑郁癥,讓他徹底崩潰了,他恨不得以身代之,也明白了沈舒雲如今的蒼白消瘦都是心病。寧晚被後悔與心疼折磨,也被恐慌與不安纏繞,他想,沈舒雲真的會原諒他嗎?是不是其實換一個alpha共度余生,對沈舒雲來說,才是最好的選擇?
    他是合該要下地獄的。
    然而卻總有一個人,願意將他從絕望的泥沼中拉出,也願意渡他從地獄歸來︰“我已經好了很多了……本來也只是輕度的,現在正在慢慢減少藥量。醫生也說完全康復的幾率是很大的,你不用太自責。”
    寧晚怔怔地望著沈舒雲,接著,就听溫潤的聲音再次響起︰“不過,你也不是一點責任都沒有,所以,你願不願意補償我呢?”
    沈舒雲伸手擦了擦寧晚淚痕斑駁的臉,瘦削的指骨在寧晚余光里晃動,而他腕上翠綠的珠串透著瑩瑩的光澤,俱收進寧晚的眼中。
    不知道什麼時候,沈舒雲竟然又把這珠串戴回來了。
    寧晚一把攥緊了沈舒雲的手腕,摟著沈舒雲的細腰將人攬進懷里。他忽然明白,沈舒雲說的是對的——什麼其他的更適合沈舒雲的alpha?他才不會將這個人拱手相讓。
    他該做的不是逃避,而是盡力補救。
    那些過去的過錯,只能由他親自來償還,而在沈舒雲下半生需要他的時候,他都絕不會再遲到。
    “雲哥,不怕的,”寧晚的語氣低柔,像是在哄沈渡一樣,“一定會好起來的,這不是絕癥,一定能好的。我會一直一直陪著你的。”
    當夜,寧晚徹夜未眠,在網上尋找出名的心理醫生的聯系方式,第二天就為沈舒雲預約了一個在亞洲非常出名的心理醫師,在幾天後為沈舒雲做心理測試和治療。
    “之前不告訴你,就是怕你小題大做,”沈舒雲笑著嘆了一口氣,“我是真的快好了。”
    “那也要去,”寧晚用那雙黑亮的眼楮軟軟地盯著沈舒雲,“算是我求你的,你就當敷衍下我,讓我安個心……好不好嘛,求求你了!”
    “……好吧。”
    到了預約好的那天,寧晚顯得格外緊張,半夜四點鐘就從床上起來了,坐在陽台上撐著下巴向外看,然而四點的天空還沒有亮起來,外頭一片濃重的夜色,也不知道他到底能看見什麼。
    沈舒雲起夜的時候見著寧晚坐在陽台上,想了想還是沒有走過去給他增添心理負擔,就權當是沒有看見,返回屋內了。
    寧晚如臨大敵,簡直比沈舒雲這個病人還要緊張,一大早就神神叨叨的,一直不停找話說。沈舒雲覺得好笑,在寧晚下樓踩空的時候伸手扶了一把,還是開口安慰了他︰“我是真的沒關系……”
    “不要再說沒關系,”寧晚緊緊地握上沈舒雲的手,與他十指相扣,“你每一次說沒關系,基本都是在逞強。”
    沈舒雲只好閉嘴,任由寧晚小心翼翼地牽著他下樓去。
    其實有的時候,被人這麼關照緊張著,這感覺倒還真的不錯——
    因為這代表,有人在乎你。
    第66章 抑制
    沈舒雲這一次做的只是簡單的咨詢,因為沒有治療,所以並沒有花費太長的時間,不到一個小時就從房間里出來了。門剛一被打開,寧晚就立刻從椅子上彈起來,緊張兮兮又帶點膽怯地看著沈舒雲,咽了口口水。
    “怎麼樣?”這句是跟著沈舒雲走出來的醫生。
    醫生給他使了個放心的眼色︰“沈先生的狀態確實比我想象中的要穩定很多。”
    寧晚長舒了一口氣,他向醫生投去感激的目光,等醫生離開,他搓了搓手心里黏熱的汗。
    “我都說了沒事了,是你太小題大做了。”
    寧晚一愣,心里那股綿綿的麻痛又涌了上來。
    是了,他們兩個之間,沈舒雲其實一直都是更堅強的那一個,心性也遠比他要堅韌……沈舒雲給予了太多的包容與原諒。從前寧晚總想著要為沈舒雲遮風擋雨,但實際上,沈舒雲才是撐著他的那根脊骨,離了沈舒雲,他根本無法支撐站立,連一步都走不出。
    沈舒雲走到寧晚面前,溫聲問︰“回去嗎?”
    寧晚抬起頭,一雙墨海似的瞳仁盯著沈舒雲,用目光無聲地描繪著面前人的身影,許久,他答道︰“好。”
    沈舒雲的發情期來得很突然,以至于兩個人誰也沒料到。
    由于忙著做心理疏導,沈舒雲將發情期的日期算錯了一個禮拜,等他發現這個錯誤的時候,已是為時已晚。
    周末的下午,沈舒雲去了趟附近的超市,打算買點蘿卜回家煮湯,一開始他發現面頰發燙,還以為是被日頭曬的,並沒有太在意,直到坐上車,一股熟悉又急切的燥熱從身體深處爆發,沈舒雲才驚覺這次的發情期竟然就這麼來了——而他還沒來得及打上一只抑制劑。
    但好在沈舒雲身上還有寧晚的標記,別人聞不到他後頸那濃烈的信息素。沈舒雲有些煩躁地扯了扯領口,放下了手里的白蘿卜,步履匆匆地向出口走去。
    他現在只想離開這個人來人往的超市。
    等沈舒雲終于回到了房子,他已經全身在細細地發抖了,尤其是手,抖著插了幾次,才將鑰匙插進鎖孔。鑰匙被拔出的時候,將門帶離了些許縫隙,omega在發情時對自己alpha的信息素格外敏感,熟悉的杜松子酒香就從那一線縫隙里泄露了出來。
    無聲的渴望在血液中游走,將沈舒雲渾身的血液都燒騰了。
    彼時寧晚正在家里抱著筆記本電腦和幾個高層視頻,听見開門合門聲,嘴角不由自主地翹了起來。這幾個高層都是寧晚一手帶上來的親信,他們都心知肚明,上司露出這種笑來,那只能是因為夫人回家了,不然還真沒別的人能讓老板在這麼嚴肅的場合都笑得出來。
    “行了,就說到這吧。”
    寧晚已經開始心猿意馬了,心思分了大半在歸家的那個人身上,于是吩咐了幾句,就趕快結束了這場會議。但很快的,他的笑就僵在了臉上——一股濃郁的信息素撲來,讓他幾乎是瞬間就明白發生了什麼!
    畢竟omega發情期的信息素,饒是信息素掩蓋劑,也很難壓制得住。
    沈舒雲撐著牆,雙腿已經開始發軟打顫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望向有些呆滯的寧晚,盡力保持聲音的平靜︰“你……能不能幫我取一下臥室里的抑制劑?就在我的床頭櫃里放著。”
    若非是他實在走不動了,又怎麼會開這個口。
    omega身體里的那股火,在受到信息素的影響後,猛地竄高,一瞬燎原。
    “好。”寧晚嗓音帶著一股低沉的沙啞,像是在拼命忍耐著什麼,“你等我。”
    寧晚從沙發上站起,快步朝沈舒雲臥室走去,信息素的暴亂令他身體里的本能在大喊,叫他回頭佔有那個omega……但寧晚深知此刻並非是正確的時機,若是一時腦熱,說不定他只會前功盡棄,而他們的感情又會回到原點,所以寧晚極力保持著那點最後的理智。
    快步到臥室取了一支抑制劑,將它緊緊攥在掌心里,寧晚折身返回客廳,眼見著沈舒雲靠著牆,臉色潮紅,斷斷續續的呻吟喘息從唇齒間溢出,像是站不住一樣朝地上滑。他連忙迎上去,將人撈在懷里,抱去了沙發上。
    寧晚知道沈舒雲定然也不好受,于是他抱著沈舒雲,安撫道︰“雲哥,我現在給你打抑制劑,你忍一下就好。”
    沈舒雲本想說他自己就可以注射,但見著寧晚,這話又說不出口了。
    三年來,他計算著日期,在每次發情期到來之前,將一管冰冷的液體注入血管內,所有的躁動都凍成了冰冷。沈舒雲原以為這樣也很好,就算一個人也沒什麼大不了,于是三年來他都沒有什麼別的感覺。
    然而此時此刻,身邊有個人,會皺著眉焦急地望著他,也會時刻陪伴注視著他,沈舒雲才覺出原來陪伴是這麼美妙。
    一旦嘗過有依靠的感覺,怎麼回得去孑然一身的生活?
    沒有人能一直自欺欺人地活下去……沈舒雲也要承認,他渴望陪伴,也希望不用再自己一個人硬扛下所有的事。
    “疼的話你就喊出來,或者咬我也行。”
    國家規定,alpha不僅要學習alpha的性知識,還必須要完全掌握omega的性知識,包括發情期、注射抑制劑這些知識。這是因為alpha既然在身體構造上作為天生就更加佔優勢的一方,這意味著他們也必須承擔起相應的責任。
    每個alpha必須學習和掌握的三性知識,在此時起了極大的作用,寧晚將沈舒雲的手肘翻過來,捏著那細白的小臂,拔開注射頭,朝靜脈一針扎了下去。
    寧晚的動作果決且精準,沒有任何猶豫導致的偏差,能看得出來確實是學習過的。抑制劑被推入身體,沈舒雲面色微微發白,但他並沒有沒有叫喊——畢竟過去的三年也都是他自己注射,他早已經習慣這種感覺了。
    打完抑制劑,寧晚就抱著沈舒雲,陪著沈舒雲度過這段難熬的時間。他長手長腳的,將沈舒雲抱得很緊,下巴輕輕抵著沈舒雲的發頂,將人整個圈在懷里,是個極為親昵的姿勢。
    隨著抑制劑液體在血管中游走,沈舒雲身上的熱度也一點點退了下去,大概過了半小時,發情期的癥狀就完全消失了,沈舒雲從寧晚的懷里出來,站立時濕乎乎的內褲貼著他的皮膚,還有剛剛出的汗也打濕了衣領,這實在是不舒服,于是道︰“我先去洗個澡。”
    “好。”
    寧晚看著沈舒雲走遠了,才敢將曲掩的腿放下來,那東西幾乎是彈了出來,漲得寧晚倒抽了一口氣。
    沈舒雲身上有汗,寧晚又何嘗不是忍得滿頭汗,他趁著沈舒雲去洗澡,窩在沙發的角落里,將手緩緩向下伸……
    等這遭都過去,兩人在餐桌上坐下來的時候,都已經是晚上八點鐘了。寧晚出門買了肉骨茶作為晚餐,沈舒雲喝了一口還飄著熱氣的湯,小聲地說了一聲謝謝。
    寧晚知道沈舒雲指的是發情期的事,于是笑眯眯地看著沈舒雲,道︰“你和我還客氣什麼。”
    沈舒雲被噎了一下,將頭垂下,一口又一口地喝起了湯。
    在這頓飯的末尾,寧晚難得正色地開了口,燈光下他英挺的面容有些模糊,光影將他的臉割裂了似的︰“雲哥,下個月我要回國一趟,有件事要辦。”
    “你回國就回國,和我說什麼……”
    “雲哥,我是不想那些事牽扯到你。”寧晚打斷了他的話,格外嚴肅地道,“答應我,如果我要是三天之內沒有回來,你就立刻離開這棟房子,等我去找你。”
    第67章 大火
    寧晚抵達b市的時候,是一個陽光熾熱的午後,b城臨海,吹來的風帶著一股潮濕的咸味,陽光也格外的毒辣,直曬得人皮膚發痛。寧晚下了飛機,就有專門的車來接他,是輛黑色的奔馳g系,車經過精心的改裝,他幾乎是一眼就認出這是左鳶的車。
    開了車門,就見左鳶靠在後座上,面色帶著些掩不住的疲憊。她肩上披著一件女式西裝,西裝下則是慣常穿的旗袍,看起來是匆忙出門,甚至連衣服都沒有來得及搭配了。寧晚上車在她身邊的空處落座,順手拉上車門,車門剛合上,車子就嗡鳴著啟動,以高速駛出機場。
    車門一合上,車廂里沒有空氣流通,寧晚才聞見一股濃重涼苦的藥膏味,不由轉頭打量著左鳶。左鳶倚著車門,懶懶地打了個哈欠,歪頭按下車窗,接著從外套里摸出一個扁長的小黑盒,抽出一支細細的女式煙,目光與寧晚探究的眼神交匯︰“介意我抽根煙嗎?”
    寧晚搖了搖頭。
    左鳶點了火,抽了大半根,才主動開口道︰“青幫那頭行動了,前兩天動了手,我受了點小傷。老頭給的藥實在是難聞死了,味兒那麼大,我噴香水都蓋不住。”
    “就是為了爭海邊碼頭那塊地嗎?”寧晚對他們道上那些事不太懂,他皺著眉思量許久,才開口道,“其實……那塊地沒有你想象的那麼好,我做了預估分析,競拍的時候最好是能在五千萬以內收購,才有回本的空間。否則超過這個數,就算是這里以後會被政府回購利用,也會是個漫長的過程,不是樁劃得來的買賣。”
    左鳶吐出一口煙來,一雙狐狸似的眼被淡霧掩著,瞧不清是什麼情緒︰“你不懂,這塊地對我們來說,就是必爭之地。我們有我們的用處。”
    “好吧。那我能問問,你們兩派間怎麼會積怨這麼深的嗎?”
    這個問題左鳶沒有回避,她將燃到末端的煙在抖了一抖,漫不經心地說道︰“大概是因為幾十年前,他們大佬的女人死在我阿爸手下了。後來又發生了很多事情……總而言之,這些年過去,仇恨累疊,其實連我們自己都開始覺得累了。”
    “所以你才想洗白?”
    左鳶低低地應了一聲,沒再說什麼。
    兩人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中,就在這沉默中,車子抵達了終點。
    “死基佬,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明天上午就要競拍了,你竟然今天下午才到。”左鳶揉了揉眉心,嘆了口氣,“還是謝謝你能來。”
    “沒什麼,畢竟這也是我父親授意的。不過我們說好了,這真的是最後一次了……”寧晚打開車門,在車門再次關合之前,留下一句話來,“我現在只想和他一起過平靜的生活,真的不希望再有任何人、任何事來打擾我們。”
    寧晚既然答應了要幫左鳶,就是真的盡心盡力去準備了,無論是資料還是方案,他都早就做好了萬全的準備,並且在這些年他接手了大部分寧氏的企業,也並非是混沌度日,豐富的經驗和手段令寧晚像是一把出鞘的利劍,巧舌如簧眼準手快,在競拍上壓了對方好大一籌,成功幫助左鳶拿下那塊地以及投資,可謂是風光的大獲全勝了。
    他們一起在酒店的餐廳用過豐盛的午飯,在下午又和投資商談了些合作問題,直到幫助左鳶將合同擬好,已經是晚上八點鐘了。寧晚抻了個懶腰,打算做個功成身退的人,趕晚班飛機回到新加坡,就拒絕了左鳶共進晚餐的邀請。他想著幾小時後就能見到沈舒雲,撲進沈舒雲的被窩里,不由心情大好,一天的疲倦也散了不少,合上電腦就和左鳶說了再見。
    沒想到在這時候,左鳶突然開了口,再次挽留道︰“這間餐廳味道很不錯,尤其是燒的乳鴿,很有名氣,我開瓶紅酒,慶祝下今天的勝利。再說時間也不早了,你何必這麼急著趕回去,在這里住一晚,明早我派人送你回去也不遲。”
    左鳶並不是一個喜歡虛與委蛇的人,再說他們之間也並沒有那麼深厚的情分,左鳶對他哪里會有什麼舍不得,寧晚眉頭微皺,听出了左鳶話里的不對勁,于是扭頭直白地問道︰“怎麼了,左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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