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6)

    宋安在一旁听他說完,卻沒有表態。
    修行道法,御劍飛仙,對任何一個普通人而言都是有吸引力的。可他這種為奴僕的,一生早已注定要為主人家而活,自己無法決定去路,多說也是無用。
    但他也沒有打斷,待到祁殊說完後,才又給他添了杯茶,道︰仙長今日心情好像不錯。
    祁殊愣了愣,別開視線︰這、這麼明顯嗎?
    的確很明顯。
    祁殊今日話格外多,與誰都能聊上兩句,說話時還眉飛色舞,全然不像前幾日,雖然也待人友善妥帖,卻總一副有心事的模樣。
    祁殊又喝了口茶,卻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他不說話,宋安也不敢多嘴,只靜靜侍奉在旁。臨近正午,陽光將人曬得慵懶,祁殊躺在搖椅上搖搖晃晃,垂落的發間不知何時夾了一片草葉。
    被站在一旁的宋安注意到了。
    祁殊闔著眼渾然不覺,少年吞咽一下,心口有點發癢。
    鬼使神差的,他伸出手去,眼看指尖就要踫到祁殊的發絲。
    院中忽然揚起一陣清風。
    祁殊睜開眼,猝然坐了起來。
    宋安連忙收回手。
    注意到宋安的舉動,但祁殊只當他被自己嚇到了,笑著安撫道︰沒事,我就是想問問,是不是要到府上用膳的時辰了?
    宋安心思不淨,局促得不敢看他︰還有一會兒,仙長是餓了嗎?
    我不餓。祁殊早已闢谷,好幾日不吃不喝也沒事。他頓了頓,道︰雲清差不多該餓了吧?
    我不餓呀岳雲清的聲音在旁邊虛弱地響起。
    但雲清肯定累了。祁殊沒給他辯駁的機會,果斷道,累了就歇會兒吧,今日就到這里。
    小少爺早就撐不住了,祁殊這話音剛落,他立即軟了腿,一屁股坐到地上。
    宋安連忙去扶。
    祁殊沒理會他們,徑直往院外走。
    岳雲清問︰祁殊哥哥,你去哪兒啊?
    祁殊腳步一頓,擺擺手︰我出門逛逛,不用等我吃飯了。
    我也想
    岳雲清眼前一亮,剛要爬起來,卻對上了祁殊似笑非笑的眼神︰還有力氣,不如再扎一個時辰馬步?
    奶團子立刻跌回地上,口中嘟嘟囔囔︰走不動了
    祁殊輕笑一聲,腳步輕快地轉身出了門。
    .
    祁殊在知府府邸來去自由,進出無需通傳,也不用人跟著。他出了大門,卻徑直拐到了旁邊一處小巷,視線左右張望。
    身後一陣清風拂過,祁殊眼楮亮起來,轉身。
    顧寒江正站在他身後。
    他仍然穿著昨天那套玄衣,渾身上下貴氣十足。
    師尊!祁殊快步走過去,不是說好等到中午再出來嗎,怎麼這麼早就叫我呀。
    方才院子里那道清風,自然是顧寒江弄出來的。
    顧寒江此次下山,是想以凡人的身份,體驗凡人的生活。他不願被人認出,更不願旁人以凌霄仙尊的身份相待,因而,昨晚他沒有與祁殊一道回去。
    祁殊尊重他的意願。
    他本想著可以與師尊換個沒人認識他們的地方游歷,可又想起他答應了那岳家小少爺,還有幾招仙術沒教完,只能委屈師尊再等一等。
    反正他每日只教那小崽子兩個時辰,其他的時間都可以用來陪師尊。
    只是不知為何,這還沒到約定出門的時候,師尊卻忽然施法召他出來。
    而且師尊看著還不太高興?
    無事。顧寒江抬起手,從祁殊發間餃起一枚草葉。
    祁殊自己都沒注意到發間何時多了個這小玩意,正咦一聲,卻見顧寒江神色淡淡,指尖一道微光閃過,那草葉便頓時化作了齏粉。
    祁殊︰
    只是一片葉子而已,至于這樣嗎?
    顧寒江收回手,才道︰只是想見你。
    祁殊險些被自家師尊這直球打蒙了。
    他耳根有點發燙,小聲道︰我我也想見師尊。
    顧寒江眸光微動,神情終于緩和了些。
    他朝祁殊伸出手︰走吧。
    祁殊︰去哪兒?
    凡人一日三餐,這個時間,該是用午膳的時候了。
    祁殊與顧寒江走在街上。
    他比顧寒江走得慢了些許,微微低著頭,視線不自覺看向兩人交握的手。
    師尊為了這次體驗凡間生活,應當真是做了不少的準備。就連尋常戀人走在街上需要牽手,這樣的小事也有樣學樣。
    只是做這些的時候,顧寒江仍然是一臉平靜而正經。
    好像只有祁殊在心猿意馬。
    他到底是怎麼把事情弄到這麼被動的地步的?
    又為什麼,這幾日他總是在師尊面前表現得那般狼狽失態?
    這樣下去還怎麼保護得了師尊?
    祁殊心底騰起一絲莫名其妙的勝負欲。
    他忽然加快腳步,借著比師尊快上半步的優勢,反手牽起師尊的手。
    顧寒江︰?
    祁殊輕咳一聲︰師尊,我知道右邊那條街上有家酒樓的飯菜不錯,我們去那邊吧。
    顧寒江︰
    .
    祁殊在陵陽城這幾日,對這城中大大小小的酒樓有些了解。帶師尊去的這家,在這城中味道算是數一數二。
    凌霄仙尊多年沒有嘗過凡間的食物,當然要帶他吃最好的。
    祁殊特意挑了個視線開闊的街邊雅座,又點了一大桌子招牌菜。
    師尊以前不吃這些食物,因此祁殊不知道他的喜好如何,便刻意多點了些,待吃飯時暗暗觀察,把師尊喜歡的口味記住。
    這個時間比正常飯點稍早一些,酒樓里人不多,勝在安靜。
    祁殊給師尊添了杯茶︰這兒的茶比不上昆侖山的,但先前帶下來那些已經喝完了,師尊見諒。
    無妨。顧寒江搖頭,既已下了山,便無所謂這些。
    祁殊輕輕應了聲。
    公子買一束吧,很新鮮的。酒樓外,有一名衣衫破舊的女子正在賣花。
    那花朵像是剛采摘來的,花苞上還盛著露水,品種多樣,好些祁殊都叫不上名字。
    女子站在酒樓門前,正巧里祁殊挑的這個位置不遠。
    她本在向另一位要進門的食客兜售,對方沒有答話,倒是酒樓小二出來趕人︰沒人要就走,別在這兒耽誤客官們吃飯,趕緊滾。
    祁殊眉頭微皺。
    我就在這門口行嗎?我不進去。女子低聲哀求。
    不行,你在這兒守著我們怎麼做生意?店小二態度很是惡劣,你走不走,不走我就喊人趕你了。
    我
    喂。祁殊喚了一聲。
    他趴在雅座旁的護欄上,歪著腦袋,朝那店小二淡淡一笑︰你別趕她了,我買。
    女子視線跟著移過來,頓時愣住了。
    她還沒從見過這麼好看的人。
    祁殊開了口,那店小二也不好再說什麼,嘖一聲便轉頭回了大堂。
    只留那女子還愣在原地。
    祁殊也沒在意,轉頭對顧寒江笑嘻嘻道︰就是忽然想起來,我都好些時日沒給師尊送花了。
    在離開昆侖的三年里,他每日都會在自己落腳處附近,采一支新鮮的花束。
    以道法幻化出一只靈鳥,餃著那花朵跨越千山萬水,送到師尊閉關的靈虛洞前。
    這一送,就送了三年時間。
    直到他收到來自昆侖的傳信,得知霧影山有妖邪作祟,再然後,除妖,回師門,與師尊重逢,反倒將這事忘到了腦後。
    當初送給師尊的最後一支花,就來自霧影山呢。祁殊道,不過師尊多半不知道吧?
    擔心影響師尊修行,他幻化的靈鳥只將花朵送到靈虛洞前。靈虛洞前酷寒無比,新鮮的花束存不了幾天,師尊沒看見也正常。
    更何況,他也不確定他的靈鳥真能毫發無損到達昆侖。
    顧寒江垂眸不答,那女子抱著花簍走過來,怯生生道︰公子您要買多少?
    讓我瞧瞧都有什麼。祁殊身體稍稍前傾,探頭去那花簍中挑選。
    他這一動作靠得稍有些近,女子偷偷瞧著他的臉,臉頰微微紅了。
    這個好像不錯,師尊你覺得
    祁殊話還沒說完,忽然被人拽了一把,頓時坐回原位。
    顧寒江不知何時來到他身後,他一只手按住祁殊的肩膀,對那女子冷冷道︰這些我都要了,你走吧。
    凌霄仙尊的眼神縱觀整個修真界都沒幾人受得住,女子被他那麼一瞪,嚇得都快哭出來,慌亂中連花簍都顧不上拿,收了顧寒江的銀兩便轉身逃了。
    顧寒江將花簍接過來,輕輕放在祁殊身邊。
    二人一坐一立,顧寒江的手還按在祁殊的肩膀上,隔著衣物都能感覺到那雙手上的寒意,仿佛化不開的萬年寒冰。
    祁殊仰頭看向他,眉宇下意識皺起。
    師尊的手以前有這麼涼嗎?
    不太對勁。
    祁殊在心里想。
    他的師尊在師門里是出了名的喜怒難以捉摸,但他過去表達情緒的方式從來不會那麼直白,更別說是凶一個普通的賣花女。
    而且這次下山後,師尊的各種行為表現,也透著說不出的奇怪。
    師尊,你是不是
    祁殊遲疑著開口,可顧寒江沒有理會,只是轉過身,回到桌對面。
    他的聲音忽然頓住了。
    你說什麼?顧寒江在原位坐下,抬眼問他。
    祁殊張了張口,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方才師尊轉身的時候,祁殊分明在他身後看見了什麼。
    那好像是一縷白發。
    作者有話要說︰  真的不虐!!你們信我啊啊啊啊啊啊
    本章掉落五十個紅包,感謝支持
    20.第 20 章
    修真者靠修行增長壽命, 以永葆青春。可當修行不再精進,長時間停滯不前,卻會衰老得比尋常人更快。
    即為天人五衰。
    師尊他已經嚴重到這種地步了嗎?
    祁殊望著端坐對面品茶的師尊, 藏在桌下的手不自覺握緊。
    難怪他這次下山, 種種表現與先前截然不同。他是因為知道自己時日無多, 所以才才想要在壽命將盡前,好好體驗一番凡人的生活嗎?
    祁殊心疼得要命。
    師尊因為體質問題修為無法繼續精進, 這件事祁殊一直記在心里。可師尊不接受他, 他也不願強逼。
    他本想著循序漸進, 等到師尊對他敞開心扉, 等到師尊自願接受他的幫助。
    可他沒想到, 從發現師尊修為停滯至今,才過去了短短不到一月的時間,事情便惡化到這樣的地步。
    他前段時間居然還故意和師尊鬧脾氣!
    祁殊心中後悔萬分。
    可同時, 又有些慶幸。
    天人五衰,師尊不可能沒有感覺到, 他必然是故意隱瞞于他。幸好他今日及時發現,一切還不算太晚。
    只是, 他得抓緊時間了。
    不合胃口?
    因為心中藏著心事,祁殊這頓飯吃得心不在焉, 食不下咽。直到听見顧寒江開口,他才抬起頭, 看見了師尊微蹙的眉宇。
    沒、沒有!祁殊連忙擺手。
    師尊已經受了這麼多苦,就連壽數將近時, 都只想著要與他一起共度最後的時光,他怎麼能讓師尊感覺受到冷落。
    祁殊忙給師尊夾菜,解釋道︰弟子我方才是在想, 我們一會兒去哪兒玩。
    顧寒江點點頭,問︰去哪兒?
    祁殊想了想,師尊想去听曲兒嗎?
    民間特有的休閑活動無非就那幾樣,什麼飲酒賭錢,歌舞藝伎,都不適合帶師尊去。稍微文雅些的場所,就只有戲樓了。
    正巧知府是個愛听戲的,和祁殊說起過這些時日城中來了個新的戲班子,听說很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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