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節

    這才是最得不償失的一點。
    鄭明珠突然有一種自己居然成了紅顏禍水的感覺,便措詞預備安慰他,陳頤安笑道︰“幸而我早替你請封縣主,若是一直等著世子夫人這等級封號,真不知要吃些什麼虧呢。”
    他擔心的居然還是自己!
    鄭明珠瞬間被感動的淚眼婆娑,陳頤安或許脾氣不太好,常常不耐煩,可是他對自己是真的好,他從來都認為保護自己是他的責任,卻從來不提他為了保護自己而付出的代價。
    陳頤安見她突然就淚盈于睫,不由詫異︰“不過是晚一陣子罷了,這世子位還不是我的,誰能奪得去?有什麼好哭的。”
    你!鄭明珠突然就哭不下去,自己正在感動,感覺漫天都是香氣彌漫的感人氣息,陳頤安這不解風情的,一句話就把這感覺全掃光了,一點兒也沒留下。
    鄭明珠扁嘴,只能與他講正事︰“明兒人就要來了,我這就吩咐人把後頭東邊院子收拾出來預備著,那是原來宣紋的院子,後來一直空著。”
    陳頤安點頭︰“也好。”
    鄭明珠瞄了兩眼,見他完全沒啥異樣反應,接著說︰“還有,早間我看到門上有人送了幾簍黃岩的大蜜桔來,預備挑兩簍好的,打發人給姨母送去。”
    因鄭明珠就平寧長公主這一個嫡親的姨母,是以她平日里也就單單稱呼姨母,只有別的公主,稱呼的時候,才帶了尊號。
    陳頤安並沒有當一回事,就說︰“早說了,這些小事你做主就是了,又來問我,既打發人去,也替我給姨母姨父請個安罷。”
    鄭明珠笑著應了。
    是以到了晚間,陳頤安回家來,鄭明珠叫兩個嬤嬤給他磕頭的時候,陳頤安才怔了一下。
    鄭明珠笑道︰“姨母听說聖上賜了一位美人給你,因是宮里賞的人,規矩大,我又笨,只怕□的丫頭伺候的不好,便賞了兩位嬤嬤,來領著丫鬟們伺候那位美人。”
    陳頤安似笑非笑的看了鄭明珠一眼,待兩位嬤嬤磕了頭,便賞了銀子,命退下去,陳頤安就笑道︰“又在我跟前弄鬼兒,我說你今兒又無緣無故提起要送桔子給姨母,這樣小事兒,也來回我,原來是打著這個主意。”
    鄭明珠可不認賬︰“胡說什麼,是姨母說要賞人的,又不是我去討的。”
    平寧長公主的確疼愛鄭明珠,今兒鄭明珠是命墨煙親自去送桔子的,替她與陳頤安請安,又把美人的事兒說與平寧長公主,果然,平寧長公主听說宮里賞了美人來,先是把陳頤安罵了一通,墨煙忙解釋說大爺也不情願的,平寧長公主方才消了些氣,墨煙又笑回道︰“少夫人只是擔心,因不大懂宮里,怕宮里賜的貴人規矩大,丫鬟們伺候不好,一時得罪沖撞了,倒是難以向朝廷交代。”
    平寧長公主果然︰“說的也是,珠兒年輕,又沒親娘扶持,懂得什麼,如何伺候得好宮里出來的貴人呢?罷了,既然妹子去的早,少不得我這做姐姐要替她看著珠兒些。”
    于是吩咐女官,選兩位有品級有臉面懂事的嬤嬤,去武安侯府,專為伺候宮中賜的貴人。
    算起來,倒真不是鄭明珠開口討的。
    陳頤安哪里會與她爭這個,只是笑道︰“既如此,你還得送一份重禮去謝姨母,明兒你就帶兩位嬤嬤去回母親,吩咐丫鬟們不可怠慢才是。”
    鄭明珠應道︰“是,我知道了。”
    果然第二日早飯後不久,鄭明珠還留在榮安堂與陳夫人商量家中細務,宮中已經把人送了來。貴人帶來自己的兩個貼身丫鬟,宮里賞的兩個宮女,並宮中賞賜的物件。
    陳夫人率鄭明珠、花姨娘這有品級的女眷謝恩接旨,又送了傳旨辦事的太監等諸人,亂了一圈兒後,鄭明珠才得空打量了這位貴人。
    衛氏身量嬌小窈窕,十六七歲的樣子,容長臉兒,杏眼桃腮,此時低眉順眼,雖不如靜嬪娘娘傾國傾城的容貌,也是頗為可人。
    雖是侍妾,因是朝廷賞的,衛氏便率丫鬟給陳夫人磕了頭,鄭明珠在一邊笑道︰“我那邊昨兒就給衛氏收拾出院落了,若是母親沒有別的吩咐,媳婦這就帶衛氏回去罷?”
    陳夫人點頭道︰“也好,若是缺什麼,只管吩咐管家預備就是。”
    鄭明珠應了是,便把人領回甘蘭院。
    ☆、衛姨娘
    一行人回了甘蘭院,衛氏才與眾人重新見禮,請鄭明珠坐了上首,衛氏便給鄭明珠跪下敬茶,孝敬針線。
    鄭明珠見她跪著磕頭,口口聲聲自稱妾,不由就想起來昨晚陳頤安那孤拐脾氣發作,想到有人要塞個姨娘來就滿心不舒服,倒跟鄭明珠說︰“人送來了,且安排在後頭花園子里住著罷了,也不用封什麼姨娘,不如以後再說,橫豎上諭里也並沒有說明。”
    鄭明珠好笑,這人這孤拐脾氣,真是做不得他的主,連皇上做主他也不情願,想著法子也要鑽空子。
    鄭明珠只得勸道︰“不過一個名分罷了,有什麼要緊?也就幾個丫頭,一個院子,每個月幾兩銀子的分例罷了。且住哪里有什麼相干,大爺不喜歡,就當那里是個空屋子也就罷了,也礙不著什麼。到底是御賜的,別說一個美人兒,便是一尊美人瓶兒,聖上要給她做你的侍妾,你還不是要封她姨娘嗎?且如今聖上就是因著大爺做的這事兒傷了體面才賜的人,大爺倒越發要擰著了?且大爺也說了,聖上這是給臉面,才沒說明白的,如今咱們若是不識趣,惹惱了聖上,再發個旨意來,又怎麼著呢?依我說,不過是一個姨娘,體體面面的在後院供著,也就罷了。”
    陳頤安听了,這才不大情願的應了。
    此時鄭明珠這還是第一回喝姨娘茶,也不知該說什麼,只吩咐了幾句要盡心伺候大爺之類就找不著話說了了,只備了一對赤金海棠花的鐲子做表禮,一邊又吩咐請了方姨娘,楊姨娘來見禮。
    楊姨娘越發蒼白沉默了,更像一塊石頭一般,進門就低著頭站著。
    尤其是在這正房,似乎只要抬一下頭,就會看見滿屋子明晃晃的譏諷的笑,不屑的目光,她原以為有了太夫人這名正言順的祖母做主,大爺和少夫人怎麼也得給自己幾分面子,誰家能不講孝道,誰家又敢不講孝道呢?
    忤逆長輩,竟是連想都不該想的!
    可是如今……
    楊姨娘覺得茫然,做姑娘的時候母親教導的話猶在耳邊︰什麼也大不過孝字,父母有命,必然要尊從的,更別說祖母,沒有血緣反倒要更尊重些才是,不然可如何在外頭立足?你是侯夫人娘家的人,又是侯夫人親自要了你去給她的孫兒,侯夫人自然看顧你,便是正頭夫人也得讓你三分,更別論其他的姨娘了,一樣錦衣玉食,待生下一兒半女,你這輩子也就不用愁了。
    是以她一直指望著生兒子,生兒子……
    可如今,她到底是怎麼樣落到這樣絕望的境地了的呢?楊姨娘到現在還沒想明白。
    太夫人給她做主了,少夫人卻並沒有讓她三分,大爺更是再也沒有踏足過後院,她要怎麼辦?怎麼生兒子?怎麼安安穩穩,錦衣玉食的過下半輩子?
    如今,又來了一位美人,听說這是朝廷旨意賜下的,身份貴重,今兒一看,人又年輕嬌嫩,今後這屋里還有自己的立足之地嗎?
    方姨娘卻似乎恢復了往日的風采,一臉春風,這半年的休養倒是養了些回來,瞧著依然如一朵花兒般艷麗,待衛氏拜見了,忙跟著還了一禮,又拉著衛氏的手笑道︰“姐姐真是好整齊的摸樣兒,瞧這通身的氣派,我竟是第一回見,真真是宮里賜下的貴人才有的。”
    嘴里雖然恭敬的叫著姐姐,方姨娘卻是待衛氏先行禮了她才還的禮。
    到底還是存了要壓她一頭的心理。
    方姨娘到底不是個安分的主兒,當初因著懷孕被陳夫人狠狠的打壓了一次,也就安分了半年罷了。
    衛氏听說,就不好意思的笑道︰“妹妹謬贊了,這怎麼敢當。我哪里是什麼貴人,只是聖上念著少夫人有了身孕,才命我來幫著伺候大爺,論起來,我與妹妹們是一樣的。且如今進了門,咱們就是姐妹了。”
    鄭明珠閑閑的喝著茶瞧著,只是抿著嘴暗笑,看這幾位姨娘見面就互相別著瞄頭,要佔著先手壓人一頭。
    這衛氏不是個省油的燈啊。
    因她是有旨意賜的,身份不同,方姨娘只得用了敬語,叫她姐姐,她就毫不客氣,一口一個妹妹們,顯是比她們強,第一句話就搬出聖諭來,先就把原本的陳頤安的兩個妾壓在身後,話鋒還對準了鄭明珠。
    豈止不省油,實在夠張揚。
    想到那對雙胞胎,鄭明珠不由猜測,這衛家人都是這樣的麼?
    方姨娘臉色雖沒什麼變化,依然笑嘻嘻的一臉春風,眼中神色卻是不同了,而楊姨娘卻不由的露出了怨恨的神色來。
    鄭明珠冷眼看著,如今交過第一輪手,這衛氏一來就表現強勢,並不想要平和的相處的樣子,且一點兒也不像初來乍到的樣子,按說周圍都是陌生人,通常都要怯生生的適應環境,摸清周圍人的脾性,才知道對什麼人能出手,什麼人不能出手。
    這樣毫不在乎,大約是自持有御賜這個金字招牌,不管誰都能碾壓過去了吧。
    此時倒是壓住了方姨娘和楊姨娘。
    此時,鄭明珠才吩咐道︰“咱們府里的規矩,每位姨娘是兩個丫鬟在屋里服侍,院子里兩個婆子和兩個小丫頭,因衛姨娘是宮里來的,規矩大概不一樣些,怕委屈了你,我姨母平寧長公主從宮里帶出來兩位懂規矩會伺候的嬤嬤,昨兒打發了過來,預備伺候衛姨娘,如今我看著,衛姨娘已經帶了四個丫鬟來了,原是夠數兒了,你院子里我就不撥丫鬟了,只撥兩個婆子就是,另有兩位嬤嬤,雖說比方姨娘和楊姨娘那邊多些兒,畢竟是宮里賜的貴人,原該尊貴些,倒也無礙。”
    鄭明珠這樣一說,衛姨娘愕然了,公主府來的嬤嬤且不說,只這丫鬟的事兒,可如何是好?兩個屋里伺候,兩個院子里伺候,自己帶的四個丫鬟,兩個是家里帶來的,兩個是宮里賞的,論理,要分大小,自然是宮里的兩個丫鬟尊貴些,應在屋里伺候,可如此一來,就要把家里帶來的從小兒伺候自己的丫鬟降等到院子里做雜事了。
    從家里跟出來的,自然和別的丫頭不同,論親疏,論臂膀,衛姨娘怎麼也不願意把自己從小兒家里伺候的丫鬟降成粗使丫鬟。
    方姨娘比楊姨娘伶俐許多,一听就想到了同樣的問題,不由的就抿嘴暗笑起來。少夫人嘴里說尊貴些,實際上卻是給的一個下馬威。
    衛姨娘就跪下道︰“賤妾雖是朝廷賜的,但與兩位妹妹一樣,都是伺候大爺的人,其實原該是一樣的,只是因是少夫人賜的,賤妾不敢推辭,謝少夫人賜嬤嬤。只是賤妾帶來的丫鬟們,有兩位姐姐是宮里伺候的,還有兩個卻是家里嫡母賜的,因原都是鋪床疊被,房里伺候的,也並不會做院子里的事兒,又不懂規矩,只怕是不成的,還求少夫人撥兩個粗使小丫頭才是。”
    她笑一笑又說︰“我雖剛來,已經知道少夫人最是寬厚仁慈的了,竟然特為我請了公主府的嬤嬤來教導,既如此,賤妾求一求少夫人,既然已經破例多指了嬤嬤給我,好歹再撥兩個小丫頭來,那也是為著朝廷的顏面的意思,若不是為了朝廷的體面,賤妾也不敢受賜兩位嬤嬤了,還請少夫人明鑒。”
    真有膽色。
    鄭明珠詫異了一下,上下打量她,沒料到這姑娘倒是這樣有膽色,居然敢說,你既然破例賜了嬤嬤,那就要破例再賜兩個丫頭,不給小丫頭,那嬤嬤也不要。
    其實,這也算是有理有據的說法了,可惜偏偏踫到鄭明珠這樣一貫橫沖直撞的。
    鄭明珠便道︰“你娘家一直都在四川的吧,你什麼時候到京的?”
    衛姨娘見她突然轉移話題,有點不明白,不過還是照實回答︰“賤妾是一年前進京的。娘家原是在四川。”
    鄭明珠道︰“你進門之前,家中沒有教導你,咱們家都有些什麼人嗎?”
    衛姨娘依然很茫然。這到底有什麼關系?
    鄭明珠道︰“侯爺有一位花姨奶奶,如今有朝廷封賞的三品誥命,也不過比別的姨奶奶多了兩個媽媽伺候,衛姨娘雖是朝廷賜的,到底沒有隨旨賜下品級封號,只怕也越不過花姨娘去吧?我也是念著朝廷的體面,才回了夫人,照著花姨娘的例,給你多派了兩個嬤嬤來。如今看來,倒幸而姨母給我送了兩個嬤嬤來,這規矩上還真要她們好生教導你才是。”
    衛姨娘明白了過來,一張臉登時紫漲了起來,跪在地上哪里還笑得出。
    她沒想到,有朝廷聖諭在前,這位少夫人居然還如此不給臉面。
    鄭明珠不緊不慢的說︰“我也乏了,你回你屋里歇著去吧,待晚間大爺回來了,再與他磕頭,這屋里的規矩,嬤嬤們自會教導你。你屋里缺了什麼,打發人來回張媽媽就是了。”
    衛姨娘咬著牙磕了個頭,才從地上起來。
    方姨娘看了一場好戲,美目中異彩漣漣,見鄭明珠發了話,就笑著道︰“少夫人原該早些歇著,又勞了一日神,賤妾也告退了。”
    楊姨娘這才從發呆愣神中醒過來,跟著告退。
    鄭明珠听著走廊上方姨娘的嬌笑︰“我如今橫豎閑著,衛家姐姐若是不嫌棄,我去幫著姐姐收拾屋子吧,到底我來的早些,規矩倒是清楚些兒。”
    鄭明珠听的好笑,便歪在炕上歇著。
    翡翠進來看一眼,便說︰“少夫人乏了,不如到床上歇一會兒,這樣歪著,小心脖子疼。”
    石榴如今幾乎算是貼身丫鬟,寸步不離,方才這些姨娘們在的時候,她也站在角落里並沒有出去,此時笑道︰“我看少夫人這真是閑出來的毛病兒,今兒這有人打擂台,從早上到這會子,少夫人就沒吐過一次,精神又好,連氣色都比昨兒個好。”
    丫鬟們都抿嘴笑。
    鄭明珠眨眨眼,听她這樣一說,突然覺得,咦,這是真的耶,應該說,從昨兒談起這事兒開始,她就突然精神了起來,也不吐了,也不覺得脹氣難受了,一門心思想著要怎麼辦。
    原來姨娘醫百病呢?
    ☆、哭鬧
    晚間陳頤安到家听了,也是忍俊不禁︰“叫你好生養著,你倒日日不安生,越發要有事了,倒精神起來,既如此,你明兒索性回家去走一走罷。”
    鄭明珠那一日是回過陳頤安的,要回家去走一走,順便也打听一下二小姐陳頤雅的親事人選,只近些日子,鄭明珠精神不好,吐的厲害,整日里懨懨的,這事兒倒是擱下了。
    鄭明珠就點頭應了︰“那明日我去回母親。”
    陳頤安笑道︰“巧的很,今兒得了把弓,好不好我也不懂,也不會用,也不知送我做什麼,不過從邊境上巴巴兒的單送這一件來,想必是好的,明日你帶回去,送給大舅兄吧。”
    鄭明珠想了想︰“既如此,你親自送去豈不是好?也有一陣子你沒去那邊兒走走了,時日長了,不說別的,爹爹也要說你氣性大。”
    陳頤安還猶豫著不想去︰“爹爹見著我就有氣,我去了又不好不去請安,倒惹的爹爹氣不順,倒不如就說我忙著去不了也就罷了,大家便宜。”
    鄭明珠就央求道︰“這有什麼相干的,你去見見哥哥,說說話兒,順道就給爹爹請個安,陪個小心,說兩句好話,這就完了,有什麼要緊呢?總是我爹爹,雖說偏心些,天下無不是的父母,咱們下個氣不就好了?且又是當面報喜的意思,你若不去,倒惹的爹爹哥哥猜疑。去吧,好不好,明天我等著你。”
    陳頤安向來最抵擋不了鄭明珠的軟語央求,便笑起來︰“也罷,那我也就去吧,你也不用等我了,明日我有些事情辦,你自己先回去,回頭我來接你也就是了。”
    鄭明珠听了,就眉開眼笑的應了。


新書推薦: 與(人外 1v1) 三花俱 錯撩清冷師尊後 白月光回來後我和她在一起了 誰偷了我的元陽【合歡宗 短篇合集】 原來我是神 被霸凌的小可憐(NPH 女嬤) 破傷風[雙生骨] 致命攻略 辛西亞與野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