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節

    這一路還真是風平浪靜,難道是她想多了?裴浩然不遺余力地幫助慕容耀,是發自內心?不,她只要一想到慕容耀是在同裴浩然打獵時喪生的,就覺得裴浩然是敵非友。難道說,問題會出現在那些作坊上?
    “兒,慕容拓有沒有告訴你關于攝政王的事?”慕容耀雙指捏著弧度優美的下巴,試探著地問了句。听那語氣,似一句玩笑,亦像是一句調侃。
    “殿下真正想問的是我有沒有告訴慕容拓關于你的事吧!”桑的眸光漸欲寒涼,“恭送殿下。”
    慕容耀踫了個軟釘子,心有不甘。不是她教他對人對事多個心眼的嗎?不是她說別隨隨便便輕信他人的嗎?她和慕容拓走得這般親近,難保沖動之下不會相互泄露些什麼!他慎重一些又有什麼錯?
    桑嘆了口氣,聲音不大,語氣卻堅定︰“說起利用,慕容拓比殿下差遠了,殿下大可放心。”
    慕容耀的桃花眼中劃過一絲危險的冷芒,嘴角的笑卻邪肆逼人︰“就那麼一次,兒你還揪著不放了。”
    桑亦是笑得迷人︰“實不相瞞,我能將恬郡主和秦王湊到一塊兒,勢必也能給殿下送個如花美眷。”
    慕容耀愕然,慕容慶和恬郡主的事,是她一手策劃的?難怪那晚慕容拓會匆匆認輸,故意壓低音量卻偏讓他听到了“傾心居”三個字,他趕到傾心居後,那麼多王公子弟、世家千金,獨獨不見她和慕容拓……
    “兒……你們兩個……”
    “最後一次,恭送殿下。”桑轉身,“關門!”
    粗使婆子們兩眼一閉,緊緊地將院子門合上了。
    蓮珠在院子里叫住了桑︰“小姐,慕容公子剛剛看到你和靖王殿下在一起了。”
    “嗯?嗯。”桑愕然了一瞬,隨即像個沒事人似的,自顧自地往里走。
    蓮珠急了︰“小姐,你不擔心慕容公子會誤會嗎?”
    桑的唇角勾起若有若無的弧度,那聲也若有若無的飄渺︰“隨他吧。”
    如果隨隨便便就能令他誤會,那麼他與前世的裴浩然有什麼區別?真要誤會了,只能說明他們兩個有緣無份,他並非她的良人。
    卻說慕容耀離開棠梨院,往二進門方向去時,在梅園的門口意外地“撞”到了在蕩秋千的桑飛燕。
    那一片淡藍色的裙裾飄上落下時,竟令他出現了瞬間的恍惚,他又想起在莊子里,桑蕩秋千的模樣,唇角勾起一個妖嬈的弧度。
    桑飛燕身後的侍女紫蘭輕聲提醒了一句︰“四小姐,好像來了位貴人。”
    桑飛燕跳下秋千,疑惑地盯著那個美得勾人心魄、笑得妖嬈邪肆的男子,他像是在看她,又仿佛在透過她看別的什麼人。瞧他的穿著打扮,不似尋常官家子弟,她蓮步輕移,行至慕容耀身前,微微行了個禮,軟語濃濃道︰“定國公府桑飛燕見過公子,敢問公子尊姓大名?”
    “慕容耀。”淡淡說完,慕容耀斂起一身的風流邪肆,友好地笑了笑,“代本王向你父親問好。”
    慕容耀?靖王殿下?桑飛燕心里仿佛闖進了一頭小鹿,蹦跳不停。她含羞帶怯道︰“是,多謝靖王殿下。”
    慕容耀不再多言,闊步消失在了桑飛燕的視線。桑飛燕摸上發燙的臉頰,一縷情思悄然爬上她如畫的眉宇間。
    桑沐浴過後,又做了一會兒繡活兒才熄燈就寢。
    天氣炎熱,屋內添置了冰塊仍消不了多少暑氣,連帶著,她的心情也煩躁了。躺在床上,輾轉難眠,素手輕抬,任月光在指尖流瀉,許多事就好比這涼薄的清輝一般,真實存在,難以琢磨,抓不住、捏不攏,你能做的,只是淡淡地看著、遠遠地望著,越掙扎越徒勞,皆是傷悲填懷。
    思緒飄飄間,耳旁傳來異動,棠梨院外似有拳腳相加、勁風呼嘯的聲響。看來,她的棠梨院被布下了天羅地網啊,慕容拓想闖進來怕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
    她索性闔上眸子,打算進入夢鄉。可才幾個呼吸的功夫,院子外的動靜戛然而止,緊接著,帳幔飄起,她的手一暖,已被人握住。
    多日不見,慕容拓的武功又精進了不少!
    她想說,但又不知該說些什麼。
    他在等,等她開口給他一個合理的解釋。
    二人靜對無言,桑不言語,慕容拓也沉默。時間悄然流逝,蟬鳴慢慢消去,四周靜謐得只剩彼此不太均勻的呼吸和心跳。
    “桑。”良久,終是慕容拓打破了彼此的沉寂,他咬咬牙,語氣里夾雜了一絲隱忍,“我……”話音未落,他手一松,朝後倒了下去,再無聲息。
    桑勃然變色!
    月影扶甦,照在他俊美無雙的臉上,是錯覺還是什麼,桑只覺得他的面頰蒼白得嚇人,就像涂了層薄薄的寒霜。
    桑掀開被子,忘了穿鞋,赤腳行至他旁側,蹲下身搖了搖他的肩膀,她解開他的衣襟,露出結實的、亦布滿大大小小傷口的胸膛。她的聲線捎了一絲微不可察的顫抖︰“慕容拓,慕容拓你醒醒。”
    她早該料到靈慧大師並非常人,訓練弟子的手段也絕非常人所能忍受。是她,做錯了嗎?
    “慕容拓!”桑濃密而卷翹的睫毛顫出一個紊亂的節奏,一如她此時的心情,“你听不到了嗎?我叫你,你都听不到了嗎?你快醒醒!喂!慕容拓,慕容拓!”
    桑試著將他扶起來,奈何這一年長個子的不僅她一人,慕容拓也是噌噌地長,加上他習武,身形健碩,桑費了老大的力也才只將他抱入懷中,要將他挪到床上,不太可能。
    “蓮……”她松手,打算去叫蓮珠。腰上卻忽然一緊,某個無賴死死地圈住她的腰,臉頰貼著她綿軟的胸部,開始佔起了便宜。
    桑先是一喜,爾後面色一凜,兩坨霞雲爬上雙頰。他……他這是……
    慕容拓清澈無瑕的眸子里閃過一絲狡黠,壞壞地笑了︰緊張我吧?心疼我吧?
    感受到慕容拓極力隱忍的顫抖,桑一把掀開他,怒喝道︰“無恥!”原來是騙她的!
    桑取了一件絲質披風穿上,又自床榻上穿上鞋,在凳子上坐好,一張俏臉卻氣得通紅︰“你有本事繼續裝啊!”
    慕容拓將扣子系好,不以為然道︰“我就裝了一會兒,你就差點扒光我的衣服,再裝下去,我就得被你……。”
    桑冷冷地掃了他一眼,他趕緊噤聲。
    “身上的傷是怎麼回事?”
    慕容拓漫不經心道︰“習武之人,身上哪有不帶傷的?根本不礙事。”隨後,不知想到了什麼,他在她對面坐好,鼻子哼哼道︰“你說我無恥,可我哪兒有慕容耀無恥?”
    “你還跟他杠上了?”
    “他總纏著你!”
    桑忍俊不禁地笑了︰“他纏著我是他的事,你瞎操心什麼?”
    慕容拓聞言就是一喜,眨巴著清澈無瑕的眸子︰“就知道你不會喜歡那種風流成性、色膽包天的人。”
    桑幽靜深邃的眸子微眯了一下,似笑非笑道︰“你比他好不了多少吧!方才是誰不停往我身上蹭的?我看你才是實至名歸的色膽包天!”
    慕容拓輕咳一聲,錯開視線︰“我那是……就抱了一下而已,哪有不停地蹭?”好吧,是蹭了那麼一會會兒。可是那麼多天不見她,真的……很想她啊!
    夜色太暗,桑瞧不見他微微泛紅的耳根子,卻能清晰捕捉到他長長的睫毛眨了又眨。
    玩笑開夠了,桑倒了兩杯涼水,一杯推至對面,一杯捧在手心︰“靈慧大師教了你不少東西?”
    慕容拓端起那杯茶,卻是不喝,道︰“我懷疑那老禿驢根本不是南越人!他教我的全是大周死士才會的武功,諸如忍術、奪魂劍法,皆非南越所有。”
    南越能有的,攝政王早請人教你了。桑笑容淺淺︰“這樣不是更好?”她沒問苦不苦,因為她知道慕容拓一定吃了很多苦,修習忍術所要歷經的磨難就好比日日沖鋒陷陣,一刻也不得松懈。要是意志力不夠頑強、心性不夠堅定,根本走不出靈慧所設的關卡。
    “還不錯吧,”慕容拓泰然自若地笑了笑,爾後神色一肅,“我見到你說的那個人了。”
    “哦?”桑將茶杯送至唇邊,慕容拓輕輕奪了她的茶杯,將自己手里的遞給她。茶杯落入桑的掌心,帶著一股子暖意,她心中一怔︰這水……竟是被他用內力給捂熱了!她微微一笑,喝了一口,“她到底有沒有被監禁?”
    慕容拓若有所思地點頭︰“應該算是監禁吧。她住的院子周圍共有十名大周死士把守,她每日午膳後在丫鬟的陪同下去外面轉轉,但並不會遠離後山跑到寺廟人多的地方去。閑來無事時,她會跳跳舞、彈彈琴,偶爾也做些衣服,她只要不說話與正常人沒什麼兩樣,一開口就語無倫次,瘋癥展露無疑。”
    桑的目光落在被月光照得發白的軒窗上,道︰“改天我去看看她。時辰不早了,你回去吧。”
    桑下了逐客令,慕容拓卻是不動,偶爾偷偷瞄她一眼,有些局促不安。桑明白他的心思,不禁有些哭笑不得,一會兒臉皮厚得跟個無賴似的,一會又青澀得像個孩子。
    “還不快點?我可要睡了。”這種事,難道要她主動?
    慕容拓嘴角一勾,眸子里閃過一絲羞赫,起身湊近她的臉,輕輕地吻了一下,爾後滿心歡喜地離開了。
    這一日,天邊剛泛起一小片魚肚白,雲層里還透射著淡淡的紫氣,桑就已梳洗完畢。她身穿一件白色撒花裙,腰系紅色絲帶,垂至裙末,衣襟半敞,露出一截純白色繡紅梅綢面抹胸。她的墨發被挽成一個垂鬟分肖髻,插入兩根紅寶石金釵,釵頂墜了兩粒細小的東珠,隨著她的一顰一笑搖曳生姿、絢麗多彩。
    這身打扮,並不多麼張揚,只因她越大就越高貴的氣質,生生將院子里的奼紫嫣紅給壓了下去。
    到達福壽院時,滕氏一邊喝著桑秋烹的茶,一邊與桑飛燕談笑風生,桑秋乖巧地立在一旁,面上含笑。經過桑的悉心教導,她漸漸懂得了如何討祖母歡心,除了要烹得一手好茶,還要露出一副好臉色。
    桑和桑柔在正廳門口相遇,桑柔甜美地笑著,似一朵抹了蜜汁的玫瑰︰“妹妹先吧,省得被人說我仗著長姐的身份欺負你。”
    桑並不推脫,理所當然似的先桑柔一步,邁了進去。
    滕氏微微皺眉,盡管她不待見柔兒,但禮儀不可廢,定國公府百年傳承,教導出的孩子可都是知書達理,懂得長幼有序的。兒怎麼也不該搶了柔兒的先。
    就在滕氏撇過臉,心生不悅之際,一聲揪心的痛呼自桑柔口中傳來。滕氏轉頭,卻見桑柔趴在地上,摔了個嘴啃泥,手里還拽著一片從桑肩膀上撕下的衣角。
    桑則一個踉蹌向前奔了幾步,幸而劉媽媽眼疾手快,從旁側扶住了她︰“二小姐,你沒事吧?”
    桑柔痛得花容失色,綠蕪將她扶起來,她抬手就朝桑扇了過去。
    劉媽媽哪兒敢讓桑受傷?她更不敢阻止桑柔,于是只得繞至桑身側,硬著頭皮挨了這一耳刮子。
    “啪——”清脆的聲響在正廳上方回蕩,繞得滕氏有些暈乎,或許這暈乎中還夾雜了一分生氣的緣由。
    這會子,滕氏哪里還記得去追究桑的逾越之錯?她將手里的茶盞隨意一擱,瓷器相踫,尖銳刺耳。“你膽子不小!一大早就將我的福壽院搞得烏煙瘴氣!”
    桑柔委屈得雙目微紅,幾乎落下來淚來︰“祖母,明明是二妹推我!”
    桑仿佛听了極其好笑的笑話般,唇角高高揚起︰“大姐,我在你前面,怎麼會推你?”
    “那……那就是你拉我!”
    “大姐,真是好笑了,我到底是推你還是拉你?你沒弄清楚就別含血噴人!”
    “你……我不會無緣無故摔跤的……一定是你做了手腳!”
    “夠了!”滕氏拍桌厲喝,“吵吵嚷嚷成何體統?憑白讓下人看了笑話!”
    桑飛燕打了個圓場,粉唇嘟起︰“祖母,喝口茶,消消火,我倒是覺得有個姐妹拌拌嘴好熱鬧呢,在江南,我偶爾和父親使性子,父親都讓著我,怪沒意思的。”
    一想到桑楚青,滕氏心底的那片柔軟就被觸動了,她的語氣軟了一些︰“你們兩個都下去身衣裳,不用來請安了,這兒有飛燕幾個就好。”
    簡簡單單一句話,已突顯了桑飛燕在眾位孫女中的不同。
    “是,祖母。”
    桑和桑柔給滕氏行了個禮,轉身向外走。桑柔狠狠地瞪了桑一眼,沒好氣地道︰“你的手段倒是越發高明!”
    桑面露一分狐疑,桑柔仿佛真的認為是自己害了她,可自己確實沒有給她使絆子。怎麼回事?
    上午,桑柔帶著綠蕪去往普陀寺上香,順便求個闢邪和去晦氣的香囊。她覺得自己這麼倒霉,一定是被桑給克著了,得在桑嫁出去之前得神明庇佑,過幾天安穩日子。
    桑柔出發後不久,桑也帶著子歸出了門。
    當消息傳到桑玄夜的院子時,他和劉媽媽正在翠柳的房里。翠柳不慎懷了他的孩子,這讓他十分頭疼。他隱約明白鎮國侯府有意與定國公府結親,林妙之對他頗有幾分意思,若能娶得林妙之為妻,對他登上世子之位大有裨益。但如果鎮國侯府知道他讓通房懷上了孩子,這門親事怕是要被扼殺在萌芽階段!再者,自古本沒有未成親就先讓通房有了身子的慣例,他可丟不起這個人!
    “少爺,您讓奴婢生下這個孩子吧!奴婢不要名分,不要錢財,只求生下少爺的骨肉。”翠柳跪在地上,哭得淚如雨下。
    桑玄夜端著湯藥,一步一步走向翠柳,淡淡道︰“翠柳,你是個听話的人,來,把這碗藥喝了。”
    翠柳眉心突突直跳,拼命搖頭︰“少爺,奴婢可以搬出府去,絕不給少爺添麻煩。”
    桑玄夜跟著搖頭︰“沒用的,你是祖母賞給我的人,要走得經過她老人家的允許,她若是發現你沒喝避子湯,懷了孩子,一定會將你亂棍打死,你這是何苦?”
    劉媽媽在一旁勸慰道︰“是啊,翠柳,你和少爺來日方長。少爺成親後,你安分守己,少夫人自會給你開臉子做姨娘,到那時,還不是想懷幾個是幾個!”
    翠柳嚇得面色慘白︰“不要,劉媽媽,你是做娘的人,哪能狠得下心?”
    劉媽媽啐了一口,她年輕時陪著老夫人謀害那些妾室的孩子還少嗎?她自桑玄夜手里拿過湯藥,遞到翠柳面前,語氣里含了一絲警告︰“喝了它!”絕不能讓一個奴婢敗壞了大少爺的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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